云棠心情确实是极为沉重,不得不说,采菱是她在宫里最好的朋友,包括唐小乔,在她心中的位子都是比不得她的,她与她朝夕相处,在这深宫之中唇齿相依,她却还是没看得懂她。
一切化作讽刺一笑,“鬼爷,你早就说过,她的眼神里有和我们不一样的东西,还真是叫你说着了……我真是傻,早该想到的……”
谷夏眨了眨眼,“你说过,她是你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只要她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就仍然是你的朋友,那人我也观察了些日子,虽是有些野心,可未必就不可交。”
云棠苦笑,那时她是这样想,可她万万未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鬼爷……我还是再想想罢……”她骗的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过这只鬼。
两人刚说到这,正巧碰到了出门打水的穆霄。
穆霄望了望两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云棠脸上,嗓音微有些低沉,“回来了不是好事么?这是怎么了?”
云棠没有说话,只是扑了上去,使劲儿地抱着穆霄,这个时候,她这样的关切给了她极为需要的安全感。
谷夏轻叹一声,“穆姑娘,你可知道新晋位的江宝林?”
穆霄似是根本就未想到云棠会来这套,僵硬地拍了拍她背,冲着谷夏点了点头,“咱们进屋去说。”一边说着一边搂着云棠,三人一齐朝屋里去了。
把云棠安置在榻上,穆霄这才回答,“只听说尚宫局有人被封了宝林,我并不识得,怎么?你们认识?”
谷夏点头,“她是云棠曾经的室友,在尚宫局时最好的朋友。”
又瞧了眼云棠,穆霄这才明白了,关于那新娘娘的传闻她也偶尔听了一些,是传的不太好,按道理这时候说这话会叫人更伤心,可她不喜欢拐弯抹角,人人都得面对这个纷杂而繁琐的世界,“据说是她自己给皇上绣了条帕子,托了杨桓交给了皇上,不过明眼人都明白,必是那新娘娘和皇上本就有些门路,不然杨桓那样的人也不会去帮她操这份闲心。”
听她这话,云棠忽地想起那次在御花园碰到皇后,那时候独孤婧就问过自己采菱的事,她还替她说好话来着,原来竟是如此……
想这事实在有些嘲讽,云棠点了点头,强挤出一丝笑意,“好……我晓得了,穆霄,谢谢你,在我落难的时候还亲去看我,你这些日送的饭很好吃。”
说完再打不起精神,“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有些困了,先去躺一躺……”
穆霄却没走,仍站在原处盯着她的后背,想了半晌,也未想好怎么安慰,“其实你不必如此,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世界谁也管不着谁,你怎么就知道她不喜欢这样呢?”
云棠抿了抿嘴,回头嗯了一声,也没再说话,扑通一声倒在床上,也不知是心累还是身累,竟直接睡了过去。
***
今日仿佛注定是个送别的日子,昨日云棠在床上睡成了一只死猪,今早就跟谷夏一起来到三清殿,来谢谢他那些好兄弟来了。
谁知却是个离别的场面。
大和尚释己要走了,正要去跟谷夏告别,他们就自己来了。
释己面带着笑意,手捻着佛珠,眉眼间竟是异常的“慈祥”,倒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架势,“其实我这次出关就该走了,既然这次的事已然了结,也就真到了离别的时候了……”
谷夏也是面带着笑意,心中却有些酸楚,真心替他高兴,又真心不忍离别,“释己,你在这留了许久,到现在才得以自由,所以你的执着到底是什么?”
释己面色不改,仍是一颗颗数着佛珠,“我一生求禅,哪怕死后也是如此,禅路最怕执念,我不计世俗礼法,更不把佛门规戒放在眼里,只是不愿执着拘泥于此,我以为我的心中早已空无一物,却仍是无法离开这大明宫,这是证明,我仍有执,只是我悟不到罢了。”
“这一年来,我在大明宫的菩提树上打坐了整整一载,排除杂念,六根清净,却仍旧一无所获,直到我睁开眼睛,看到面前那只小小的蜘蛛,一圈又一圈的织着网,那般的淳朴而自然,我突然想起了师父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修禅,而佛祖与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佛祖能够乐得自在,吃便是吃,乐便是乐……其余的什么也不计……那一刻我才忽然顿悟,原来我一直要放弃执着,这本身就已是一种难以察觉的执了……”
东郭站在一边,似乎也没有听懂,只拍了拍释己肩膀,“你高兴就好,能放下再好不过,兄弟为你开心。”
谷夏也微微笑了笑,“我送走了那么多兄弟,你是最有智慧的一个,想想自我认识你也是几十载过去了,今日你能想通,就已是最大的好事,咱们就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说罢哈哈大笑,屋里几十号鬼魂,也跟着哈哈大笑。
子虚拿来酒水,“这可是我在皇帝老儿的酒窖里偷的,今儿个咱们开封,给和尚送别!”
众人又齐声称好,有人拿来酒碗,每人倒了一大碗,还是谷夏先起了头,“释己,我们生前不曾相识,死后却在此处相遇,你我兄弟一场,今日兄弟们送你上路,愿你忘记前尘往事之累赘,重新开始,咱们有缘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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