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别看我啊,”赵千忍举起双手,“我是真不知道。”
百里英把暗器递给公孙靖,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河水,陷入沉思。
“想什么呢?”赵千忍站在旁边,用手肘拐了拐她。
百里英看他眼睛就知道他嘴里马上要说什么话,立马张嘴堵住了他的话头,“不是想你。”
“不是想我,”赵千忍怪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甘大,“难道是他?”
甘大看看赵千忍,又看看百里英,摆着双手涨得满脸通红。
赵千忍笑着拿笛子轻敲了下甘大的头,“想什么呢?什么也不准想。听到没?”
百里英捏住赵千忍手里的笛子,指向河面。“别欺负人。我跟甘大哥一样,想芊芊呢。”
“芊芊都没了。你就不能多想想你眼前的人吗?”赵千忍的手指这次指着自己,摇头晃脑用一种滑稽又饱含深情的语调念道,“满目芊芊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
百里英但笑不语,脑中响起芊芊说的最后那句话,“我去找我婆婆了。”她不解,为什么生命的最后时刻,芊芊要去找甘婆,而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后来她想明白了,对芊芊来说,养育之恩远重于生育之恩。她被甘婆拐走的时候,年纪太小,对父母的印象十分模糊。虽然后来恢复灵识,想起来了,却早已记不起父母的模样。
她看过芊芊的记忆。记忆里,芊芊的亲生父母只是两个模糊的轮廓。远不及甘婆那样可亲、可爱、可及。
芊芊算是邪灵。邪灵并不可怕。因为邪灵从他变成邪灵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智就已经停止了进化。芊芊虽然积累了滔天的恨意,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比起对那些□□她的人的恨意,她更感谢甘婆含辛茹苦把她养大。而比起甘婆的养育之恩,甘婆拐卖她的那点行径,她早已不介意。
她最美好的回忆,就是甩着狗尾巴草在山坡上放羊、扑蝴蝶,还有和甘婆一起拿着粪瓢浇菜,等菜长好了就用箢箕挑着去集镇上卖。她喜欢看着地里的红薯苗慢慢长大,喜欢喝红薯汤、吃烤红薯。这些都是她那短暂人生里最美好的回忆。
比起各种各样的邪灵,活人反而更可怕。因为人只要还活着,直到他断气的那一刻,他的思维就在不断的变化、进化,会生出很多恶念、执念、妄念。一念之间,风生水起。一念可以兴邦,也可以丧邦。这世间,恶人比恶灵更可怕,活人比死人更难缠。
前世百里英跟师兄弟一起下山除邪,路过一个地方,住在那山里的山魈,他们有事的时侯,要跑到山下人家里借锅子和碗筷。他们的样子很丑陋,矮矮的,就像人倒着脚走来。讲的话人们也不懂,必须要用手去指要借的东西。那些山里头的人都知道,有些心眼不好的人,就准备了一套纸做的锅、纸做的碗骗他们。
山魈借到了锅碗,就很高兴的借回去了。结果火上一烧,纸糊的锅碗就烧坏了。可是山魈非常守信用,使了些术法,有钱人家的锅碗就到他那里去了。但是他们一百里范围以内不偷的,他们要到外地弄个锅碗来还你。许多山里的穷人,都拿这些纸糊的玩意骗山魈。所以鬼不可怕,而人是真正的坏,连鬼都要骗。
思及此,百里英轻声念了一句诗。
一阵夹带着清新水汽的河风吹来,赵千忍高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仁风吹靡靡,甘雨长芊芊。”百里英说,“小时候我爹教我念过的一首诗。”
☆、千秋西岭雪(一)
追踪婴灵一事,公孙靖和赵千忍回来后各执一词,但结论是都没追到婴灵。
百里英心里起了疑云。以他们的道行修为,不可能让婴灵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无功而返。直觉告诉她,他们中间有一个人在说谎。而他们都难以自证清白。
百里英她自幼在五老峰长大,接受的是最正统、最严格的道法自然教育,这种教育强调天道。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天道是什么?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
关于天道,玄真子的解释是,天道是天的运动变化规律,是万物的规则、万物的道理、万物的本源和始基。是一种能量的守恒。天道超越时间、空间、运动和因果,是不可见、不可闻、不可描述、不可思议的一种绝对存在。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道下济而光明,人世间的阴谋与天道比起来是十分渺小、微不足道的,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人明白了这个规律,便可通一道而齐万道,此道即天道。
多年前,甘家村人在甘家河上修建石桥,为了防止走蛟而在桥拱上立下一雌一雄两柄斩龙剑。后来甘家河发洪水,果然有蛟龙借水势走蛟化龙,却被甘家桥上的一柄斩龙剑斩杀于桥下。蛟龙多年修行毁于一旦,心怀怨愤,化作恶灵,盘踞在甘家河底作祟,危害世人。
机缘巧合之下,有甘家村人发现了甘家河底的邪灵,便开始拐卖儿童,以幼童性命祭祀邪灵。他们所谓的河神,其实就是蛟灵。蛟龙与甘家村的恩怨是非百年来不曾停歇,甘家河里死于非命的人也越来越多。
百里英、公孙靖和赵千忍三人在甘家河设了一个阵法,暂时压制住了蛟灵。但压制得了一时,压制不了一世。公孙靖建议,还是要写信去五老峰,请一位道行高深的师父来度化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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