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吗?”百里英自己一边吃,一边留意公孙靖吃藕粉的动作。
公孙靖点头。
“师兄,”百里英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公孙靖,“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左撇子的,怎么现在左手用得这么习惯?”
公孙靖一怔,随即低头道:“用着用着就习惯了。”
“哦,原来是这样。”百里英一边埋头吃藕粉,一边说,“师兄,那晚在蓬莱幻境,你猜我见着谁了?”
公孙靖拿勺子的手一滞,却没有看她,只低着头沉声问道:“谁?”
“九师弟。宗元。”
公孙靖沉默了,拿着勺子的左手有些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
百里英继续道,“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救过他的命,我们一起同门学艺。后来他下山了,因为他是江东王的儿子。他要回去完成他父亲的交待,夺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我跟他一起下山了,随他征战四方。我违背师训,乱造杀孽,世人送了个‘玉面罗刹’的绰号给我。……我跟他三番两次有肌肤之亲,还怀了他的孩子。最后,因为中赵太后和安南王的挑拨离间计,两人翻脸,他率军在河间地围截我,我被万箭穿心而死,孩子也没了。我说的是吗?师兄。”
公孙靖没有作声,半晌才艰难的用嘶哑的声音道:“你……都想起来了?”
“一部分。”百里英看着公孙靖,“师兄,告诉我,为什么我刚回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每次我问起九师弟,你都模棱两可、讳莫如深?”
公孙靖看着她,眼神晦涩难懂,一如他的声线。
“我……无话可说。”
“好一个无话可说。”百里英轻轻哂笑,“我听说,清净峰有一种‘忘情草’。以此草做配药,可凝练萃取出一种‘忘情丹’,让世人忘记俗世情爱。师兄,你是给我服了这种药吗?”
公孙靖没有回答。但百里英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答案。
“师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相反,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以局外人的视角重新审视这段感情,让我更加明白自己的内心。也明白……他的内心。”
“你……不恨他吗?”公孙靖小心翼翼的问,眼神闪烁。
“恨啊。怎么不恨。”百里英云淡风轻的说,说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不过啊,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都是有个期限的。恨完了就不恨了。事情过去那么久,更说何益。说到底,也是因为我们彼此之间缺乏信任,所以才会被离间。这事儿谁也怨不了,只能怨我们自己。我和他之间,说白了也是有缘无分。”
“那你打算怎么办?”公孙靖问,“还……去找他吗?”
“不找了。”百里英摇头,“自此天各一方、各自安好吧。”
“如果,”公孙靖沉思着,慢慢的说,“如果他愿意放下一切、来找你,你怎么办?”
“哈!那怎么可能?”百里英难得咯咯的笑着,“他好不容易完成了他父亲的心愿,如今高高在上、执掌大权,好不风光。师兄你是到了江南,听多了戏词,真相信那戏词里唱的‘不爱江山爱美人’吧?”
看她笑得这么开心,公孙靖也微微笑了。似是自言自语,似是说与旁人听,轻声道:“是啊!谁信呢!”
第二天,一行四人正要出发往射阳湖去,突然接到一封拜帖,出自宝应县首富公孙家。
“写的什么?”百里英问公孙靖。
公孙靖道:“请我们吃晚饭”
百里英问:“为什么?”
“找我们为他们家祖宅除邪。”
“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孙湛有些不满的大叫。
百里英看着公孙靖,斟酌着问道:“师兄,你和这公孙家有什么渊源吗?”
百里英知道,公孙靖自幼被他父亲送上五老峰,在五老峰长大。他刚出生时,父亲便在五老山的灵隐寺出家为僧。后来别人叫他净空大师。五老山上各大佛寺道观里的的八卦传言很多,其中最甚嚣尘上的传言之一,就是这位净空大师曾是江南首富、富可敌国。净空大师俗名公孙明,因为情所伤才遁入空门。他出家时把大部分的钱财都捐给了灵隐寺和五老峰。
五老峰上知道公孙明和公孙靖父子关系人不多,只有玄真子本人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师叔伯知道。百里英是少年时在山林里偶然撞见公孙明、公孙靖父子相会,偷听了他们的对话才知道的。
“我父亲是扬州人氏。”公孙靖说。他拿着拜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看出什么名堂。
“不是鸿门宴吧?”难得祖千秋发表一次意见。在人堆里,他一向善于稀释自己,存在感非常稀薄。
公孙靖问百里英的意见。百里英说:“鸿门宴也不怕。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们不去也不合适。如果真有什么邪魔,除去了也是功德一件。”
公孙靖点头,赞同百里英的意见,“晚上去看看情况。”
当晚,四人来到了公孙府。府中只见松轩竹径、药圃花蹊、竹坞梅溪,十分雅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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