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轩一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收回目光,脸上流露一抹忧色:“看紧她,别让她乱跑。”
萧忆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王爷放心。”
三日后,李成轩再次去了安国寺。
巳时刚到,日渐升高,九月中旬的长安已然有了凉意。李成轩轻车简从独自前往,谁都没有惊动,岂料刚走到东禅院,便听到一阵娇滴滴的笑声从正堂传来:“这金橘姜丝蜜呀,这个时节喝是最好的。找个罐子把金橘捣碎了和上蜂蜜,再把金橘皮和姜丝放进去腌两天,待想喝的时候挖出一勺
来,加上少许温水调和,既驱寒又润肺,是秋冬饮用的佳品呢!”
“哦对了,您千万记得,那罐子可不能见生水啊!”
李成轩站在门口朝内看,就瞧见西岭月一张樱口微启,笑靥微红,正神采奕奕地讲解着金橘姜丝蜜的做法。安成上人倾耳细听,时不时地询问和点头,间或咳嗽一声。
李成轩也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上人。”
安成上人和西岭月同时回头,前者一脸热情地起身相迎:“王爷来了!”
后者则冲他眨了眨眼,掩饰住心虚,这才笑嘻嘻地迎上去:“王爷怎么亲自来了呢?婢子都已按照您的吩咐,请上人做好批注了呢。”
“是啊,”安成上人也笑,“贫僧已将批注做好了,正要交给西岭女官。”
李成轩没开口说话,视线越过两人看向那桌案,就瞧见方才西岭月坐的位置上,手边放着一本摊开的《大唐西域记》,其上密密麻麻加注了很多批注,一看就是安成上人的手笔。
众所周知,《大唐西域记》乃得道高僧玄奘法师所著,记载了他十几年西取真经的所见所闻,内容涉及上百个城邦、地区、国家的风土人情以及典故传说。诚然这本书很有价值,尤其是对西域的记载,曾为太宗、高宗两朝先帝提供了许多治理西域的良策,然而这书实打实与佛学没什么太大关系,总体而言是一本风土志。
也不知西岭月是从哪里淘到
这样一本书,冒充佛学真经来找安成上人做什么批注,还是打着他福王的名义。李成轩顿时有些无奈。
可他又不能戳穿,只得顺着西岭月的话,朝安成上人回道:“《大唐西域记》乃玄奘法师的取经心得,内容高深,本王时常参详不透,只好麻烦上人了。”
幸好李成轩的纨绔之名在长安远播,安成上人也略有耳闻,便对他此举没什么疑议,笑回:“哪里哪里,玄奘法师的著作,贫僧看上一万遍也值得。”
李成轩轻轻瞟了西岭月一眼,没再说什么。
后者却莫名打了个冷战,连忙讨好地笑:“哎呀,王爷快请坐,婢子方才正在推荐咱们府里的……”
“金橘姜丝蜜?”李成轩走到案几前落座。
西岭月不好意思地解释:“上人说他每到秋冬便会咳嗽不止,婢子想着阿翠姐姐做的蜜茶极好,故而才将做法相告。”
李成轩故意呵斥:“既知道上人咳嗽,还不让阿翠做两罐子送来,干说有什么用?”西岭月知道他是在借机斥责自己偷偷来安国寺的事,只得低声请罪:“是是,婢子该死,婢子疏忽了,婢子今晚就对阿翠姐姐说。”
两人在旁一唱一和,安成上人一直插不上话,直至此时才摆手道:“王爷太客气了,小毛病而已。”
他话刚说完,忽见一个小沙弥进来禀报说:“阿弥陀佛,启禀上人,甄罗法师的弟子来了,说是来取些旧物。
”
安成上人立即笑道:“快请法师的高徒进来!”
小沙弥为难地挠了挠头:“那位女师傅听说您有客在此,不愿露面。”
“这……”安成上人犹豫片刻,对李成轩歉然地说道,“王爷稍等片刻,贫僧与甄罗法师的高徒说两句话便回来。”
“上人请便。”李成轩笑着伸手。
安成上人便急匆匆出门去了。
他前脚刚离开,李成轩已沉下脸色,质问西岭月:“来安国寺也不说一声?想瞒着我偷偷查案?”
西岭月抿紧双唇,低下头去不作声,暗道自己命途多舛,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李成轩轻斥她:“我已经告诉过你,生辰纲的案子你不能再管。”
“谁说我是来找生辰纲的?”西岭月嘴角上扬,“我是来找原版的《滕王阁序》!”
李成轩微微惊讶,旋即默不作声。
在这件事上,两个人想到一处去了。如今距离王勃作出《滕王阁序》已整整过了一百三十二年,其间先有武后临朝称制,后又篡唐改周,可以想象,只要武后坚称自己删改的版本才是原版,那么真正持有原版的人定然以为自己手中的版本是假,不会再留存。即便当年有真正的原版流传下来,在武后手眼通天的那些年里,想必也早就焚毁了。
故而,如今大唐国内应该是找不到原版了。
但是,王勃作《滕王阁序》是上元二年秋,流传至长安已是半年后,而且是靠口口相传才直达
天听。细算时间,武后得知《滕王阁序》有异至少是在上元三年,而这期间恰逢扶桑来了一批遣唐使和留学僧,他们留在大唐各地学习钻研,抄录了一批华彩文章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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