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安成上人定然经过了一番痛苦挣扎,才会在墙壁上留下两个骇人的血手印。西岭月推测着当时的遇害现场,不禁鼻尖一酸,心惊之余落下两滴泪来。
阿翠也低下头去,簌簌落泪。
蒋维见两人如此悲伤,仍旧没什么表情,只道:“倘若郭县主看完了,便请回吧,莫要耽误我大理寺办案。”
西岭月吸了吸鼻子,问道:“敢问蒋寺丞,这案子如今有头绪吗?”
蒋维神色冷淡:“这好像不是县主该过问的。”
西岭月咬了咬下唇:“的确是我逾越了,但上人的死恐怕另有内情,或许会涉及一些秘闻……您若能将线索告知,我必感激不尽。”
听闻此言,蒋维竟扯出一丝讽笑:“怎么,郭县主还想插手此案?”
西岭月惊讶于他的犀利,但她的确存有这个心思,便坦白承认:“是,我愿尽绵薄之力,以告慰上人在天之灵。”
“早便听说西川县主才智过人,断案如神,看来此言非虚。”蒋维口中虽如是说,却无半分恭维之意,反而满满都是讽刺。
西岭月又岂会听不出来,心里却
是奇怪至极。她自问没有得罪过蒋维,可看他的态度分明是对自己极有意见。
难道是因为自己找武元衡走了后门,武元衡对他施压,从而引起了他的不满?
西岭月唯有歉然再道:“请京兆尹帮忙实在是无奈之举,我断没有看低蒋寺丞的意思,还请您见谅。”
这一次蒋维却沉默了,西岭月等了很久也没见他有任何反应,看样子是真生气了。她正想再说些赔罪的言辞,此时又听他突然开口,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本是行伍之人,自祖父遇害之后便自请调任大理寺丞,发誓断尽天下冤屈……本月初刚刚到任。”
哎?原来是个新手。西岭月虽不知他此话何意,但也生出三分钦佩:“蒋寺丞推己及人,兼济天下,令人佩服。”
此言一出,蒋维面上的讽笑更加浓重,又冷冷说道:“家祖是两月前遇害,家父上个月已回乡丁忧。”
难怪蒋维冷着一张脸,语气生硬,原来是家中刚刚遭逢变故。西岭月深感体谅,神色又柔和三分,客气礼回:“还请蒋寺丞节哀。”
蒋维闻言脸色更沉,眯着眼睛看向她。大理寺其他官员见状皆面面相觑,不知蒋维何意,甚至还有人低声出言提醒:“寺丞,这位是圣上新封的西川县主,您……”
然而蒋维不为所动,目光冷得像是两把利剑,似要将西岭月狠狠射穿。
两人这般面对面互看许久,西岭月突然反
应过来,脸色渐渐转白。
蒋维见她终于有所醒悟,这才缓慢张口,吐出几个字来:“大理寺断案,不敢劳驾县主费心,您请回吧。”
西岭月返回长公主府时正赶上用午膳,显然食欲不振,吃得很少。
同样食欲不振的还有长公主,她一个上午心里不住打鼓:今日本该为女儿相看夫婿,却遇上这等晦气之事,岂非不祥之兆?难道女儿情路坎坷?
西岭月见长公主忧心忡忡,少不得宽慰她几句,心里想的却是安成上人的死。十日前,她和李成轩刚刚找过安成上人,想要寻找王勃原版的《滕王阁序》,只可惜那日话未说完,她义父萧致武便到了长安,欲解开她的身世之谜。
此后,她从福王府搬离、认祖归宗、册封县主、进宫小住……短短十日内经历了一系列大事,便再也没机会去见安成上人,未料到那日相见竟然是最后一面。
安成上人来自扶桑,在大唐无权无势,又是个不问俗事的僧人,绝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谁会对一个无害的遣唐学问僧痛下杀手呢?答案恐怕只有一个。
也即是说,那日李成轩和她去安国寺的行迹被发现了。
再进一步推测,她和李成轩身边有眼线!
西岭月这般想着,直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背脊,沁出一身冷汗。她再也坐不住了,饭后拉着郭仲霆一起去了福王府。阿翠仍旧跟去服侍,阿丹却推说身子不适,告了
半日假。
来到福王府,西岭月将今日所见之事尽数相告,李成轩听后神色沉沉,将屋内服侍的下人、当值的护卫一并屏退,连带阿翠也不例外。
直至屋内只剩西岭月和郭仲霆,他才开口问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很显然,安成上人的死和‘殿下’的身份有关……有人不想他找到原版《滕王阁序》!”西岭月率先开口。
“未必。”李成轩持有不同见解,他像是有所顾虑,迟疑着没再往下说。
西岭月好奇地问道:“怎么未必?王爷有什么想法?”
“其一,安成上人曾说过,大唐与扶桑通信不便,若要找到他少时见过的《滕王阁序》,必须经由年底来朝的扶桑使臣把书信带回,送至他当年剃度的禅院,翌年再由使臣或商人把东西带来,前后至少需要两年。”李成轩冷静分析,“此事耗时太久,对幕后之人根本无法造成威胁,至少近期不会,他无须着急杀人。”
“其二,你方才说过,安成死前正在写信,说的正是此事。倘若凶手当真受‘殿下’指派,必定会将这封书信销毁或带走,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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