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月闻言很是动容,但也心知他们回不去了。那份最初的悸动,在西川青梅竹马的日子,终于在世事的翻覆之下消散无踪。
“以前我虽与秀殊定亲,但我并不惊慌,也自信能解决此事……只是我没想到,你的亲生父母竟如此显赫,你的新身份竟离我如此遥远。”萧忆天人一般的面容之上满是绝望,“早知今日,我该去考个功名,也不至于今天还是一介布衣,连向你求亲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了。”西岭月想起从镇海至今所发生的一切,眼眶已微微发热。她虽然对萧忆死心了,可过往的十八年岁月如此刻骨铭心,彼此的山
盟海誓仍在耳畔,她一时还难以释怀,只想落泪。
只是两人话到此处,已然走到了她的院落前。萧忆原本还想说句什么,却一眼瞧见萧致武正站在院子里,朝他望过来。他不由得脚步一顿,只得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是父亲。”西岭月此时也发现了萧致武,提起裙裾要进门,又被萧忆一把拉住。
“父亲要回成都府了,今夜是来向你辞行的。”他率先说了出来。
“这么快就走?”西岭月很诧异,“那你呢?”
萧忆没有立刻回答,抬目与院内的萧致武目光相接。父子二人隔着一道院门对视良久,萧忆才缓缓答道:“我留下,帮你查完这桩案子。”
第三十五章:壁画浴血,藏物于腹
九月二十八是安成上人的头七,也是萧致武离开长安的日子。一大早,长安城便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就像上天也在不舍离人。西岭月、萧忆、郭鏦父子齐齐送别萧致武一行。
就在两日前,宫里传下旨意,不仅恢复了锦绣庄的皇商资格,还特意嘉许萧致武对西岭月的养育之恩,免除锦绣庄七年的赋税。这对萧家而言自然是极大的恩典,但对当今圣上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左右西川的赋税也落不到朝廷口袋里,都被剑南西川节度使拿走了。
西岭月知道拦不住人,便也没有出言挽留。毕竟成都府有萧家的百年基业,有最大的蜀锦铺子锦绣庄,经过一整年的关停之后,锦绣庄亟待重开,方方面面都需要萧致武亲自坐镇打理。
一行人乘坐数辆马车,直将萧致武和朱叔父子送到长安城外,在十里长亭处驻足送别。大家饮下几杯热酒,说了几句关怀的话,郭鏦父子便主动回避,把空间留给西岭月、萧忆和萧致武。
西岭月此时眼圈已红,正攥着萧致武的衣袖簌簌落泪。
“傻孩子,你不是一直想找生身父母吗?如今找到了,你还有什么不开心?”萧致武笑着劝道。
西岭月拭掉眼泪,哽咽着开口:“自此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您,我……我舍不得。”
毕竟是十八年的父女感情,萧致武又如何舍得,遂安
慰她道:“不会太久,待你出嫁之时我一定会再来,还要为你备下丰厚的嫁妆。”
此言一出,西岭月的眼泪落得更凶。
“都多大了,还哭鼻子!”萧致武笑她,“你想想,世间还有谁能比你更幸运?和失散多年的父母团圆,还能与天子攀上亲,就连锦绣庄都沾了你的光!”
“锦绣庄不是沾我的光,是沾您的光。是您捡到了我,养育了我十八年……这是郭家对您的感谢,不是我的努力。”西岭月看得很清楚。
“傻孩子,怎么又钻到牛角尖里了?”萧致武再劝,“你应该想,若不是你福大命大,又认识了福王爷,这一切岂会发生?说来说去,还是你厉害啊。”
可听到“福王爷”三个字,想起这巧合的一切,西岭月根本笑不出来。
萧致武又看了萧忆一眼,示意他回避,这才遗憾地叹气:“只可惜我福薄,命里没有你做儿媳,不过……这一天我也早就料到了。”
西岭月有些不解:“您料到了什么?”
“料到你一定出身高贵,忆儿他配不上你。”
西岭月闻言表情微滞,忙道:“在我心里,忆哥哥是……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儿,别人再好,也不过是投了个好胎。”
听到她这般夸奖萧忆,萧致武到底也是高兴,转而却道:“即便如此,你们也不合适了,原本忆儿配李司空的千金已是高攀,如今配你是更加不能了。”
“李娘子她很好。”
西岭月抽抽噎噎再道。
“可是忆儿的心在你这儿。”萧致武苦笑,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了过去,“你看看,这是李司空的来信。”
李忘真的父亲还写了信?西岭月吸了吸鼻子,打开信件一看,原来是李师道催促萧忆去淄青成婚的书信。不仅如此,他还在信中写了对萧忆婚后的安排——他希望萧忆和李忘真婚后久住淄青。
西岭月看得火大:“李司空这是什么意思?忆哥哥又不是入赘,为何婚后要住到淄青?我已经不能承欢膝下,哪能让他再离开您?”
萧致武也是满面不舍:“话虽如此,但这门亲事到底是忆儿高攀,李家又帮了咱们这么多……实在是不好回绝。”
“啪”的一声响,西岭月将书信拍在长亭内的石案上,“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成了郭家的女儿,忆哥哥就是郭家的半个儿子!再不然我让父亲母亲收忆哥哥做义子,看看到底是咱们高攀她,还是她高攀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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