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国寺用过早饭之后,她把所有典籍归还给了广宣禅师,正打算离开时,在寺门外碰到了萧忆。
后者是一脸的关切之色:“月儿,查案也要注意身体,我听说你昨日一夜未归。”
西岭月虽彻夜未眠,但精神尚佳,打了个哈欠朝他微笑:“好了好了,我还要去个地方,你可愿随我一起?”
“时辰尚早,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再晚可就赶不上了!”
西岭月指的是百官散朝后的“廊餐”。
太宗贞观年间,大唐开启治世,天子体恤常参官员鸡鸣上朝,无暇用早饭,便会在每个常参日散朝之后赐下食
物,令百官在殿廊下聚众而食,因此称之为“廊餐”。唯独中书省、门下省官员乃天子近臣,两省公廨又备有灶厨,故不参与“廊餐”。
自太宗皇帝定下“廊餐”的规矩之后,这百余年来,每逢常参日官员都要享用这一顿赐食,才会各自前往官廨办公,开启一日的忙碌。
如今大唐的国力虽已大不如前,皇权中心也从太极宫迁到了大明宫,但天子赐食的传统一直保留了下来,哪怕每年要耗费大量财物,也从没有哪一任天子提出过取消“廊餐”,这一顿饭的分量可见一斑。
而今日恰为十月十九,正是三品以上官员每月“逢一、五、九”朝参的日子,西岭月正是要抓住他们散朝、就食廊下的机会找一个人。
早在今上李纯把安成上人的案子交给她时,便已赐下特令,允准她随时进宫禀报案情。故而她和萧忆没遇上任何阻拦,顺利地进入宫中,来到宣政殿前。
也是两人运气好,此时恰好碰上廊餐的尾声,宣政殿外站了十几位官员或剔着牙,或拍着肚腹,正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议论着今日的早朝。
西岭月抛下萧忆,独自往人堆里挤,也不知是在找谁,总之冒失得很。幸而郭鏦及时发现了她,帮她引荐了要找的人。
萧忆远远瞧见她和郭鏦走到某位中年官员身边,三人说了一会儿话,不多时京兆尹武元衡也走了过来,加入其中。之后西
岭月便一脸喜色地与几人告别,又匆匆跑了回来。
“走,回安国寺!这案子我破了!”她兴奋地笑道。
一个时辰后,安国寺刑律堂。
广宣禅师召集了伙房所有僧人到场,西岭月也请了京兆尹武元衡和万年县孟县令前来。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数十双眼睛齐齐看着她。
她却神情放松,不紧不慢地道:“本县主与京兆府武尹京蒙圣上看中,前来贵寺调查扶桑遣唐僧安成上人遇害一案,因有些疑惑之处,想请教在场诸位师父。”
堂内众人听闻此言神情各异。
西岭月便出言安抚:“别担心,问题都很简单,诸位只需如实回答即可。”
她边说边示意阿丹端来一个托盘,指着那托盘上的钥匙:“这是在安成上人的骨灰之中找到的钥匙,也是本案的重要物证,经过仵作推断,是上人临终前吞入腹中的。”
“敢问诸位师父,你们听说此事时,都是什么反应?”西岭月抛出第一个问题。
在场的僧人面面相觑,亦有人大胆说道:“自然是凶手想找安成上人索要某样东西,上人不肯给,才将钥匙悄悄吞入腹中。凶手一怒之下将他杀害。”
“没错,正是这个理。”西岭月朝他露出赞许的微笑,“为了得到这样东西,不惜杀害一位年轻的扶桑僧人,可见此物很重要。”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西岭月又抛出第二个问题:“诸位都知道,安成上人乃扶桑人
,以遣唐学问僧的身份来到我大唐,孑然一身、无权无势。那么他到底有什么东西会惹人觊觎呢?”
这一次,众人便不得而知了。
西岭月也不着急,提示众人:“安成上人两年前随遣唐使团抵达长安,之后便一直在外游历,两年间足迹遍布半个大唐。他不仅结交了诸多友人,还获得许多馈赠,这次返回长安他带了数十个箱笼回来,全是他游历所得,亦有他自己撰写的山水人物志。”
经她这般一说,众僧人都明白过来。一个无权无势的扶桑学问僧,身边根本没什么宝物,最有价值的恐怕就是他带回的这些箱笼了。
“想必诸位师父和本县主一样,除了这些箱笼,也实在想不出凶手还能从安成上人手中得到什么。”西岭月说到此处,不忘给武元衡一个面子,转头看向他,“武尹京有何高见?”
“县主与本官想的一样。”武元衡点头赞同。
西岭月得到认可,又对众人抛出第三个问题:“上人临终之前,将存放箱笼的西厢房钥匙吞入腹中,可见凶手是无功而返。倘若你们是凶手,杀了安成上人,东西又没找到,你们会甘心吗?”
“自然不会甘心。”有人回道,众人亦纷纷附和。
西岭月很满意他们的配合:“的确,凶手也不甘心,故而他在安成上人死后又回来了。就在前几日。”
此言一出,刑律堂内一片惶恐,就连广宣禅师也惊慌
不已:“县主,自从安成上人死后,敝寺巡防严密,未见可疑之人出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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