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月终究没有戳破,兄妹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半月后,郑婉娘进了宫,被安排在郭贵妃身边当差。同日,镇海传来消息,李锜的阵营出现了内讧。其外甥裴行立、兵马使张子良、李奉仙、田少卿等一批将领反对李锜发兵造反,劝说无果之后便公开与他脱离关系,亲自捉拿了他们父子二人欲交给朝廷。
李锜父子从公然起兵到兵败被擒,前后才短短一个月光景,就像是一场笑话般地结束了。
腊月初一,李锜、李徽及一众镇海叛臣被押往长安问罪,所过之处无不遭到百姓唾弃辱骂。西岭月、郭仲霆和萧忆三人也忍不住前去观看,只见几百名神策军浩浩荡荡地押着几辆囚车从城门口进入,已行到朱雀大街,当先那辆囚车里的犯人头发花白、形容狼狈,正是李锜。
可他的神色仍旧很平静,左
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口中还念念有词。因周围百姓实在太多,街道上熙熙攘攘,便也无人能听清他说的话。
“他到底在说什么?”郭仲霆很是好奇。
西岭月自然也听不清,摇了摇头。
“他在说‘阁主救我’。”萧忆目视着囚车远去的方向,缓缓解答。
郭仲霆“啊”了一声:“萧兄,你居然还懂唇语?”
萧忆收回目光,但笑不语,只道:“我们回去吧。”言罢,他便护着西岭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然而西岭月倒是心中一惊,甚至比郭仲霆更加震惊,因为她与萧忆相识十八年,竟不知道他还懂得唇语!
“月儿,在想什么?”萧忆见她忽然愣在当场,转过头喊她。
“啊?哦,我在想……”西岭月连忙回神,很自然地接话道,“我在想,李锜被抓,‘殿下’和‘阁主’的身份怕是要被供出来了吧。”
“对啊,此事真要完结咯!”郭仲霆显然也作此想,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谁都没想到,三日后宫里便来人传话,说是圣上急召郭仲霆、西岭月进宫。
两人急匆匆收拾妥当,进了大明宫,一路来到紫宸殿的偏殿。还没踏进殿门,郭仲霆已然直冒冷汗,在西岭月耳畔低声说道:“圣上登基之后,已将紫宸殿改为常参正殿,百官奏事都在此处,当心些。”
言下之意,圣上急召他们二人进宫,又是在紫
宸殿偏殿,议的不会是家事,甚至不会是后宫之事,只会是国事。
西岭月当下提起精神,与郭仲霆齐齐迈入偏殿大门,目不斜视地上前跪拜:“郭仲霆(郭令月)参见圣上。”
李纯显见心情不好,烦躁地挥了挥手:“免礼。”
两人遂在宦官的引领下入席跽坐。西岭月这才敢抬头去看,竟在正对面的位置上看到两位熟人,她旋即明白了圣上此次传召的目的——为了李锜造反一案,因为对面坐的是白居易和裴行立!
看到许久不见的裴行立,西岭月甚为欢喜,正想开口打个招呼,又猛然想起这是在御前,只好闭上嘴,只用眼神朝对方微微示意。
裴行立也是目光灼灼,一双桃花眼闪动着莫名的光芒,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这样炽热的眼神……西岭月蓦然想起蒋维曾经说过的话,立即低下头去,耳根子却在瞬间红透。
两人间的眼神交流没能逃过天子的锐目,他微微眯起双眼,只道:“还差一人。”
话音刚落,一名宦官又急匆匆地进门禀道:“陛下,福王也到了。”
李纯急切地抬手,示意他把人引进来。
须臾,李成轩着一袭黑色蟒袍,腰间缀着碧玉琅环,从殿门处由远及近。将近两个月未见,他仍是那副挺拔颀长的模样,眉如墨描、目若群星、鼻梁如峰、唇薄如削,举止从容。
只是莫名地,西岭月感受到了他的落寞与疲倦,像是看到
他披着一世的萧瑟踽踽独行,虽然他还是如此优雅。
李成轩撩起下摆跪拜在地:“臣弟见过圣上。”
“坐吧。”李纯仍旧面色不佳。
方才郭仲霆不知李成轩也要来,便坐到了东侧下首的首座,西岭月坐到了他身边。此刻见到来人,他很自觉地起身让位,坐到了西岭月的下首,李成轩顺势坐到郭仲霆原先的位置上,紧挨着西岭月,但并未瞧她一眼。
一阵淡淡的熟悉的龙涎香气扑鼻而来,西岭月感到一阵鼻酸,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偷偷瞄向李成轩。可对方就像没看到她一般,一味侧身望着丹墀上的帝王,只留给她小半张棱角分明的清瘦的侧脸。
她正为李成轩分神之际,年轻的帝王已开口说道:“你们几个对李锜的事最为了解,朕召你们前来,是想弄清楚所谓‘殿下’‘阁主’之事,你们究竟知道多少。”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沉默,显然众人都没有头绪。
白居易甚至都不曾听说过这两个人物,不禁迷茫地问:“微臣愚钝,敢问陛下,这‘阁主’是谁,‘殿下’又是谁?”
是啊,这两人是谁,所有人都想知道。
“圣上,李锜他……不肯说吗?”郭仲霆也小心翼翼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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