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心?”萧忆旋即敛去笑容,“你如何得知?圣上说的?”
西岭月很想把康兴殿下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但事关重大,她也只能说得模棱两可:“是这样的,《滕王阁序》里的秘密,我们已初步找到了,其中牵涉几个藩镇意图谋反,淄青就在其中。”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还没有真凭实据。不过李师道与河朔三镇走得极近,以前又和镇海交好,心思恐怕不简单。”
萧忆听后眉头微蹙,倒也没有太过惊讶,只问:“你认定李司空会反?”
西岭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不能让你冒险,让萧家冒险。”
萧忆遂沉默。
西岭月忙又劝道:“你不是不想成婚吗?这刚好是个机会。我去找圣上说明内情,此事并不难办。”
“是不难,”萧忆抬目看她,“但我若退婚,你当如何?”
西岭月立刻被噎住了。
萧忆紧紧追问:“月儿,若我真的退婚,你还愿意嫁我吗?”
“忆哥哥……”西岭月咬了咬下唇,颇为艰难地回绝,“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没可能了。”
“是因为身份
的差距,还是你心里有了别人?”他穷追不舍。
西岭月的双手死死抓紧被褥,低垂着头选择缄默。
“我明白了。”萧忆了然一笑,一双俊目渐渐变得黯淡,如同星辰陨落、日月寂灭。
不知从何时起,青梅竹马的他们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感,而以前他们明明心意相通,从不遮掩。
“只有淄青吗?”良久,他才重新问出一个问题。
“啊?”西岭月反应慢了半拍,不解地抬头。
“只有淄青有反意?其他地方呢?”萧忆沉声解释,“我是怕父亲和锦绣庄重蹈覆辙。”
西岭月瞬间醒悟:“你说得对,咱们是要提前提防!”
萧家经营的是蜀锦,家业聚集在蜀中一带,后来渐渐扩展至整个西南、中南,乃至东南地区。但锦绣庄没有继续向北向东发展,一来是江南本就盛产丝绸,二来北方商贸繁盛,丝绸生意竞争激烈,因此萧家一心一意做起了皇商,渐渐让锦绣庄声名鹊起,再以此为招牌远销海外、西域,倒是广受好评。
西岭月想起从《滕王阁序》里拆解出来的藩镇,有几个就在中南地区,恰好与锦绣庄的分号有所重叠。想到此处,她心中渐起忧虑,忍不住说道:“倘若可以,年后你就写信给父亲,让他把湖南和江西的铺子撤出来吧。”
“江西、湖南……”萧忆低声重复了一遍,眉宇间忧色更浓。
“荆南……也撤出来吧。”西
岭月迟疑着又道。
萧忆猛地抬头看她,目光收紧,俊颜沉沉:“月儿,荆南可是锦绣庄的第二条命,除了西川,就数荆南营收最多!”
“我知道。”西岭月烦躁地拨弄床帐。
“你真的确定荆南有问题?”萧忆再次询问,甚至是提醒,“这话不是儿戏,一旦撤出来,再想回去就难了。”
西岭月又何尝舍得,她从记事起就接触各类丝绸,十岁开始摸算盘,十二岁看懂锦绣庄的账本,十五岁已经打理半个西川的生意。锦绣庄的情况她比萧忆更清楚,荆南可是萧家经营了五六十年的地方,成果非凡,一旦撤出必将损失惨重。
可是刘辟造反的惨痛后果就在眼前:义父下狱、萧家被抄、锦绣庄关停、萧忆被逼婚……这些教训历历在目,她如何不怕,她再也不能让萧家重蹈覆辙了!
想到此处,她终是咬了咬牙,痛下决心:“撤!先撤出来!等情况稳定了,我再去求圣上,一定让锦绣庄重新回去!”
萧忆盯着她看了很久,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语气转淡:“好,我知道了。”
两人一番话才刚说完,阿翠、阿丹已经在外敲门,一人端着醒酒药,另一人端着甜汤。
郭仲霆的声音也适时传来:“不用敲门了,直接进去吧。”
他说着已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姐妹花跟在他身后,三人快步走到西岭月榻前,似乎生怕再晚一步她就被萧忆给吃了。
西岭
月本就是装醉,自然不愿喝醒酒汤,倒是将甜汤喝了个干净,解了口中的药味和酒气。
“当当当——”子时的钟声恰在此时响起,长安城内礼乐齐鸣、钟鼓同响,昭示着元和三年已经到来。阵阵欢呼声传遍城内各个角落,就连长公主府都燃起了爆竹,辞旧迎新。
郭仲霆连忙催促她:“喝完了没?喝完就起来吧,要去给父亲母亲行礼啦。”
西岭月险些把此事忘了,着急忙慌地放下汤碗,起身整装,随郭仲霆、萧忆一道去见长公主夫妇。
“愿父母大人福延新日,庆寿无疆。”西岭月和郭仲霆先行叩拜。
长公主望着一对儿女,笑得和蔼可亲:“好好好,都快起来。今年母亲的愿望很简单,也不要什么庆寿无疆,只要能解决你们两个的终身大事,母亲就满足了。”
西岭月和郭仲霆都不接话,只笑吟吟地敷衍着,在长公主夫妇的虚扶中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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