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轩似是觉得为难,俊眉微蹙,朗目微眯:“仆
射一片忠心,想必太后也会感动。您放心,为了令郎在天之灵,本王宁可误了送生辰纲的吉日,也要留下与您共进退!”
李锜的脸色有些变了,嘴角微抽似要发火,但他终究忍住了,以一副又感动又哀痛的神色朝李成轩拱手致谢:“王爷如此高义,下官铭感五内!”
李成轩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又做出一副沉冷之色:“仆射不必客气,本王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如此狂放,竟敢在本王面前装神弄鬼!”
李成轩这副模样,真像是一个“得意惯了却突然被人忤逆进而伤了自尊恼羞成怒”的跋扈王爷;李锜也像是“为了皇太后生辰连杀害儿子的凶手都顾不上查处”的忠君爱国之士。
作为一个旁观者,西岭月此刻只能想到八个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再看李成轩和李锜,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说了半晌,前者才顾得上训诫西岭月:“你也看到了,仆射的忠心天地可鉴,为了不让圣上担忧,不让太后的生辰纲延误,你务必在二十日内捉住凶手!”
西岭月感到很为难,腹诽李成轩不仅不帮自己延长期限,反而把时间定得如此紧张。
李锜演戏归演戏,丧子之痛却不似伪装,此刻便冷着神色补充道:“本官知道这是个连环计,要你在二十日内破案太过仓促,你只要能找到杀害我儿的凶手,剩下的可以慢慢再查。”
慢慢再查?西岭
月不大明白:“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本官可以恕你无罪。”
“全都无罪?”西岭月大喜,“那蒋府的事……”
“区区一个蒋府怎能和我儿相提并论?”李锜郑重地一字一顿地承诺道,“只要你查清这一件事,其他的本官替你做主。”
这个条件实在太诱人,西岭月根本无法拒绝,低头想了片刻,终是一咬牙:“好,民女尽力一试!仆射您有什么线索能提供吗?”
“没有。”李锜不假思索地回道。
从节度使府出来已是亥时末,西岭月坐上李锜特派的马车,悄悄前往他的别院落脚。这是她与李锜商量的计策,假装自己已经被定罪,让府中众人认为她又被关进了地牢之中,不日即将问斩。唯有如此,幕后之人才会放松警惕,她才有可能查到蛛丝马迹。
虽然目前什么头绪都没有,但她和李锜至少达成了一个共识——幕后主使就在节度使府里,或者说,此人有权干预节度使府的事务。若是个外人,绝不可能安排如此周密的计划,更无法对假阿萝和李衡下手。
因此,远离节度使府,才是西岭月的保命之法。
李锜的这座别院名叫“慕仙雅筑”,名字看似清雅,实则是个红粉之地。据说李锜曾有三个外室在此居住过,但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如今李锜年事已高,于男女之事上渐渐不如从前上心,此处才空置下来。
至少够隐蔽,西岭
月心想。
她住进慕仙雅筑的头一件事,便是痛痛快快地沐浴一番,将连续三晚的奔波劳累尽数洗掉,然后倒头便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她起来用过午饭,决定先去蒋府探探消息,顺便问李锜要些人手,最好是能把裴行立要过来。
既打定了主意,她便让慕仙雅筑的仆人备车,从后门悄悄出发。
仆人们都以为她是李锜的新宠,对她毕恭毕敬,不敢多问一句去向。见她出来,车夫殷勤地掀开车帘,逢迎地笑:“夫人您请。”
西岭月对这个称呼心有不满,但也知道这是掩人耳目的最好法子,只得任由他们误会。她坐上马车前往蒋府,远远瞧见那一片残垣断壁、焦土黑炭,心中不免有些感伤。虽然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蒋氏夫妇,但对她还算客气,至少让她在镇海有了一处落脚之地,可没想到转眼就……
西岭月叹了口气,听到车夫说了一句:“禀夫人,蒋府到了。”她连忙下车走到蒋府正门前,便看到许多官兵在此把守,这场景免不了被过往行人指指点点。
先是一个布衣打扮的妇人叹道:“蒋公、蒋夫人乐善好施,怎么摊上了这等祸事?”
另一个妇人则道:“咦?蒋公一家不是搬去淄青了吗?”
西岭月在旁竖耳听着,发现蒋公一家迁居淄青并不是个秘密。
就在此时,一个打扮富贵的老头突然走过来,对那两个妇人斥道:“伙
房里的事都做完了?在这儿嚼什么舌头!”
那两名妇人大约是他府里的厨娘,闻言连连讨饶,赶忙跑回蒋府对面的宅子去了。
西岭月抬头一看,那宅子的门楣上写着“孟府”二字。
原来是对门邻居。她连忙走上前去,拦住那老头:“见过孟公,我是来调查蒋府失火一案的,有几句话想要问您。”
孟公见她年纪轻轻,又是个女子,有些不信:“你查案?”
西岭月淡定地掏出李锜给她的腰牌。
孟公一看,立即脸色肃然:“哦哦,原来是李仆射的人,娘子尽管问。”
“多谢了,”西岭月也不客气,“请问蒋府去年搬去淄青一事,您可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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