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转了几个来回,林兴成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卖了吧。改天叫人伢到府里来,让那个夫人看着帮你挑几个。”
说完,他仔细观察林卿卿的神情。只见林卿卿听到“夫人”两个字时,眼里明显划过不喜,心中更为笃定。她不记恨他了,她只对黄氏不满。
“不用。”林卿卿道,“我自己挑。”
给黄氏挑,保不齐又会成为下一个松香和竹香。
她打算去外面买,慢慢地挑,挑中了放在身边,谁也撬不动。
林兴成自觉摸透了林卿卿的心思,没什么可担忧的,点了点头道:“你自己有主意就好。”
他乃一家之主,没多余的工夫跟林卿卿闲聊,见事情已了,随口嘱咐一句,便转身走了。
松香和竹香也被抬了下去。两人被打的很重,话都说不出来,只用眼神直直看着林卿卿。
里面有怨恨,有不甘,有歉疚,还有一些别的。
林卿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被抬走,心中毫无波澜。
她不会给伤害过她的人第二次机会。
此事传到黄氏的耳中,当时脸色就不大好看。
这两个丫鬟是她安排在林卿卿身边的,虽然只是两个贱丫鬟,但林兴成就这样容忍林卿卿收拾了,叫她的脸往哪搁?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又想起林兴成带人去林佩佩的院子里,不容拒绝的把东西带走,一件也没留下,全拿去给林卿卿了,眼中更是不悦。
她攥着拳头,冷哼一声:“贱命一条,还想翻了天?”
林卿卿不知黄氏的态度,她也没兴趣知道。反正她们不喜欢她,也没对她安好心。
“这盆花放这里。”
“桌子摆这里。”
“软塌往右边挪挪。”
林卿卿指挥着下人们,重新装饰自己的屋子。
林兴成叫下人们搬了好些东西过来,她全都收下了,不仅如此,又问林兴成要了几幅颇值钱的字画,全都挂在墙上。
她并不爱字画,但能让林兴成心疼,何乐不为?
等东西归置完毕,林卿卿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微微一笑。林兴成不疼爱她又怎样?还不是不得不待她好?
他以为可以送她给徐渭做妾,事到临头,他就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儿。
用纱巾遮了脸,揣了一千多两银票,林卿卿出了府。
这几日,她每日都会捎带几件东西,送进当铺里,当了死当。
凑了一千多两银子,林卿卿上了城东,往茶叶铺子里一拐。
她依稀记得舅舅爱喝茶,印象中舅舅只有执着紫砂壶,悠闲品茶的时候,脸上的严肃才会缓解几分。
买了一罐碧螺春,拎在手里,林卿卿又拐进隔壁的一间绣坊。舅母喜欢刺绣,尤爱鲜亮的颜色。
外祖父喜欢养鱼,林卿卿选中了一缸锦鲤,但因为水缸太沉,她拿不动,便叫店里的伙计抬着,跟在她身后,送去周府。
至于表哥,林卿卿亲手打了一个络子,裹了一块羊脂玉,送给他做扇坠。
来到周府的门前,林卿卿心口扑通扑通的,竟是紧张的手心儿都出了汗,居然不敢进去。
☆、011
“姑娘,您是要送进周府啊?”身后,抬鱼缸的两个小伙计见林卿卿站在门口不动,并不知道蹊跷,大大咧咧地问道,“怎么不进去?”
林卿卿怎么不想进去?只是她好些年没来,来到门前,紧张得厉害。喉咙咽了咽,压下微抖的嗓音,上前对门房道:“我姓林,你进去通报一声。”
周府有个正经的姻亲,便是姓林。下人打量着林卿卿,姓林的姑娘,穿戴打扮不俗,况且还是这样的年纪……下人心下有了猜测,问道:“您可是表小姐?”
被他猜中,林卿卿心头一提,随即点头应道:“是。”
“哟!既然是表小姐,哪儿还要通报啊?您快请进!”下人脸上立刻绽出热情,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又道:“表小姐,您手里提的什么,小的替您拿着?”
又看向林卿卿身后跟着的抬鱼缸的两位,面上笑得更热切了:“快请进!”
周府下人的热情,让林卿卿有些不知所措。
她见惯了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下人,乍然见到这样恭敬热情的,有些不知怎样应对。
她这会儿戴着面纱,并不能看得清面容,但一双漂亮极了的眼睛露在外面,眼角微翘,看起来似在笑。
下人一时间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几时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连脸都没露出来,就叫人失了魂!
他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地走了两步,直到胳膊打到了后面的鱼缸上。
“哎哟!”手背一痛,下人顿时回过神,往后一看,就见伙计冲他挤眼睛。他也不好说什么,心里羞愧得紧,忙低头看缸里的鱼。这一看,却忍不住夸赞起来:“好漂亮的锦鲤。”
小伙计顿时自豪起来:“那是自然!咱们金鳞坊的鱼,可是全京城最漂亮的!”
“这可真是巧了。”下人惊讶地道,“表小姐挑的这条锦鲤,跟老太爷前儿不久死掉的那只,简直一模一样。”
周老太爷爱好养鱼,老夫人还在的时候,还能撑着点儿。后来老夫人去世,老太爷几乎是抱着鱼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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