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跟戏院一样。”
青豆顺从地绕开人群,同周云英一起进了门,好奇地四处端详:“我以前看杂耍都是站在街上,从未来过这种地方。”
“这有什么。”
周云英道:“哪日你来我家玩,姐姐我就把班子给你请到家里去,那才叫一个方便舒服呢。”
屋内屋外像是两个世界,幽艳的熏香萦绕在笔端,不知名的乐器弹奏着摇曳的音调,光线昏昏,似是笼着一层慵懒艳丽的黄昏颜色,恍惚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华园班最好看的就是戏法。”周云英仍在喋喋不休地介绍:“既然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看看。上次我见他们凭空变出一车牡丹,转眼间牡丹又都化作彩绸,伴着数不清的蝴蝶四散开来,当真是美极了……”
青豆一边应着,一边期待地往楼梯上方看去。
那里一人正慵懒地倚着栏杆,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烟杆,只把头发挽起一半,剩下的墨发瀑布般流泻下来,见青豆望过来,便缓缓勾起唇角,顾盼流离间,满楼灯火映在眼中,竟带着一种慑人的幽艳。
——仿若蛊惑人心的妖物。
一点流光从眼角滑过,青豆猛地回过神来,见一个光点飘飘摇摇地往上飞去,轻轻地落到了那男子的手中。
微一错眼,扑簌簌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那蓝色的光点竟变成了一只红嘴白毛的小鸟。男子随手将鸟关进悬在身侧的木笼里,取下笼子,转身朝里面走去。
“等等。”
周云英瞪大眼睛,随即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你是谁,那光点是什么,为什么会变成鸟的?”
“姑娘。”
男子停下脚步侧过身,将烟杆放到嘴边,轻轻地吸了一口。烟气缓缓升腾,在走廊狭长的空间里弥散开来,仿佛罩上一层薄薄的霜色纱幕,让烛火的光芒变得虚幻摇曳起来:“你的问题可有些多啊,我该先回答其中哪一个?”
他话中带着些微笑意,尾音上扬,像是羽毛般若有似无地划过人的心尖。
周云英的耳朵忽然泛起一层绯色:“我……只是有些好奇。”
男子却将视线投向后面的青豆,微微眯起眼睛,轻笑道:“两位想看看这白鸟么?”
周云英顿时忘记了羞涩,猛地抬起头来问道:“当真可以?”
男子把手中的笼子递给她。周云英一脸惊喜地接过来,拉着后面的青豆道:“快看,这就是方才光点变出来的那只鸟,长得可真漂亮。”
“是真鸟。”青豆也有些惊诧:“这是怎么做到的?”
“真真假假。”男子道:“眼见未必为实。”
周云英闻言,仔细端详那小白鸟,疑惑道:“可这怎么看都是活的啊……”
话音未落,男子忽地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木笼上轻轻拂过,宽大的袍袖随着这突然的动作舒展翻飞,只一刹那,笼中之鸟便消失无踪,取代它的,是一股妖异而浓郁的香味,仿佛冰冷的夜色般慢慢氤氲开来。
这精彩的一幕,让青豆与周云英慢了半拍才发出惊呼。
“好厉害!”周云英道:“真是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男子脸上的笑意加深:“你们真想知道?”
周云英猛点头,青豆犹豫了一下,却道:“这是你在杂耍班中立身的本事吧,若你不想告诉我们,那也是没关系的。”
男子视线在青豆身上扫过,眼底不由划过一抹异色:“……这也没什么关系。”
“戏法只是戏法,永远不能无中生有。”
他唇边重新挂上淡淡的笑意:“幻象之下藏着什么,既然你们想看,那就给你们看上一看。”
说着他抬手接过鸟笼,轻巧地卸下了其中机关。周云英迫不及待地伸头去看,下一刻却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
一股连方才燃香也掩盖不住的血腥气散了出来,鸟笼的一块木板底下,赫然就是那白鸟的尸体。
“机关启动,木板就会在刹那间拍下来,将鸟给压在下面。”
青豆愣愣地看着那被碾碎的血肉与羽毛,听着男子尤带笑意的解释,只觉得有凉气顺着脊骨一路攀爬上来。
周云英颤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们这些贵人爱看,不是吗?”
男子伸手,动手轻柔地在那白鸟破碎的脑袋上抚了几下:“没看到这些真相之前,你们可以为之喝彩叫好,然而锦绣下藏着的东西,可有几人真正关心过?你从前不曾在意,如今又何必摆出怒气冲冲的样子——”
“这白鸟是为了你们而死的啊。”他笑道。
他的笑容中似是没有半点恶意,周云英一瞬间却像是被蛇盯住的猎物,被那种冰冷粘腻的恐惧感弄得动弹不得。忽然,她冰凉的指尖被人握住了,青豆将她拉到身后,轻声说道:“有我在,别怕。”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青豆看向那男子,声线有些发虚。她显然也是害怕的,却硬是挡在了周云英与红袖前面:“我们要走了,你要拦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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