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歌:“几岁了?”
青豆:“十五。”
疑惑地看了楚凤歌一眼,她索性直接道:“我家住蕲州大荔县外的山里,家中本是猎户,爹娘都没了,我在山后开了片田,又靠着做陷阱的本事勉强过活。有时候我会下山卖兽皮,去问一问,大概总有些人认识我的。”
楚凤歌道:“你不怕我。”
疑问句,却说出了陈述句的语气。
青豆沉默一会,淡色的眉毛和眼睫垂下去,轻声开口道:“有什么好怕的呢?你是好官,你活着,大雍还好好的,你死了,大雍也不在了。原本日子难,但总能过下去,但后来,人命就成了路边的杂草。我死了没什么,但我盼着你能活着。”
楚凤歌一生见过许多口蜜腹剑,皮里阳秋,本不会被这简简单单几句话所打动,然而青豆低垂着目光,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三分黯然,一分悲意,却叫他的心口像是被细线扯着,牵出百般滋味。
一人的生死未必能够改变朝局,他本想斥责她天真可笑,话出口却鬼使神差地变了意味。楚凤歌笑了笑,只道:“果然还是个小姑娘。”
青豆默默瞟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心底暗自腹诽:活了两辈子,我吃过的盐,怕是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
楚凤歌唯一的姐姐早逝,留下的孩子曾令楚凤歌操碎了心。那皇帝外甥可说是他一手带大的,所以楚凤歌管教熊孩子的经验丰富得很,几乎一眼就看出了青豆与小皇帝幼时那相似的细微表情下,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敢怒不敢言。
或许是出于照顾人的惯性,又或者是因为什么不知名的原因,一时之间,楚凤歌心中竟没有出现半点不悦。顿了顿,他在心底自嘲地摇了摇头,随即状似随意地开口道:“不能吃肉,只喝粥大抵有些寡淡。这时节没有当季的水果,我那里有番邦运来的蜜瓜,你饭后可吃上一些,但也不能吃多了,免得弄坏了肚子。”
年轻的国公爷看着一身贵气、高高在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性子却跟她先前想象得有所不同。
青豆疑惑地歪了下头,正想道谢,楚凤歌便转身走了。
过了会,先前被遣出去的侍女陆陆续续回来,其中一个走到床前,见青豆黑白分明的潋滟杏眸中闪着淡淡疑惑,便笑着说道:“姑娘,你怎么做在床上发愣?伤还没好全呢,姑娘不如先躺下休息。稍等片刻,厨房就会把吃食送来,到时我再喊姑娘起来。”
青豆自小在山上长大,生命力旺盛得如同杂草,这点伤她倒未必放在心上。闻言她回过神来,扯着侍女的衣袖问道:“姐姐怎么称呼?”
“唉呀,这如何敢当?姑娘唤我红袖便是。”
“那你也叫我青豆吧。”青豆也不见外,接着问道:“红袖姐姐,你们家国公爷,待人一直那么亲和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红袖一怔,随即捂唇笑道:“青姑娘,主子的事我们当下人的本不敢妄加评论。但姑娘问了,我自然不能瞒着。主子爷人是很好的,不过平日里神情总是淡淡的,像对姑娘这么好的,可真是头一份了。那蜜瓜可是皇上亲赐的,整个大雍也不到十个,府中两个,主子爷二话不说就许了一个给你……”
青豆的来历,知道的人不多。这些侍女只当楚凤歌带了个姑娘回来,是打算纳进房里的,红袖听青豆这么问,当然是挑了好听的说,一边说,一边还偷偷揣摩她的神色。
青豆倒没想到那里去,闻言只略松了一口气。
听这意思,楚凤歌对她大抵没有什么恶意。忠臣名将固然以拯救天下为己任,却未必把她区区一个小民的性命放在眼里。她不傻,重生回来怀揣许多秘密,冒险将这些事说出口来,青豆早想过事后被人灭口的可能性。她既做了选择,真落到那一步也不后悔。只是若能活着,那自然还是活着的好。
“我不想睡了。”
去了一直隐隐压在心头的事情,青豆全身都松快了一些,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若方便的话,红袖姐姐,你能扶着我去院中走一走吗?”
后事如何,三天过去自有论断。
重生后一直不得安宁,如今她不打算去考虑那些烦心事,过一天便是一天,外面阳光明媚,她该出去看看。
☆、爆发
日子过得飞快。
楚凤歌再次出现在青豆面前,已是数天之后。只是走到房前,他的脚步一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院中摆着不起眼的陶土花盆,里面郁郁葱葱长着小苗,一群鸡崽子叽叽喳喳地绕过他的脚边,迈着小爪子朝着远处跑去,不久又热热闹闹地跑回来。寂静的宅院变了样子,不复阳春白雪,倒是充满了乡土气息。
青豆坐在台阶上,膝上摆了个簸箕,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中,不知是在择菜还是做什么,一边跟几个婆婆婶婶并两个侍女聊得开心。
小厮通报后,她们才发现自家国公爷的到来,下人们满脸惶恐地退下了,青豆放下簸箕站起身来,脸上仍带着笑,脆生生唤道:“楚大人。”
正好一只小鸡胆大妄为地踩着楚凤歌的靴子过去,楚凤歌半眯了下眼睛,用充满压迫力的目光无声询问青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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