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树林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待那两个小子离开后,他厉声训斥道:“你还想学好不了!书不好好念,成天干些个偷鸡摸狗的事,你看看你虎子哥都大学毕业了,你啥时候也考一个给我瞧瞧,也算我和你妈没白养活你这二十来年!”
钟山低着头,垂着眼,一言不发,心里有些发虚,表面上却硬撑着。
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是小时候见到的褪了黄嘴丫翅膀渐渐长成的小麻雀,很快就可以飞离小巢,飞向天空了。这时,他脑海里忽然呈现出一片碧蓝的天空,小鸟正自由自在地飞翔。飞累了,就停落在一处高枝上,再从一处高枝飞到另一处高枝。想到这,嘴角竟然闪出一丝不易被查觉的笑意。
钟山貌似挑衅的微笑让父亲更加来气了,他捏起两只拳头,甚至想狠狠擂儿子几拳。这时,李春花从厨房里慌忙跑出来,把老伴儿推进屋,又催儿子赶紧洗漱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去补习班上课。
其实,此时的钟山已经开始暗下决心,从现在开始,一定煞下心来好好复习功课,用半年时间,争取考上大学,他觉得以他的聪明,这目标应该可以实现。想到这些,眼前又幻化出一条宽敞的马路,没有行人,只有风吹卷着大片的树叶飞舞,他孤寂地站在树下边,一脸的惊恐无助……
第二天傍晚,全子和柱子又来了。柱子手上还拎了个四个喇叭的录音机,手指按下开始键,房间里飘荡着流行歌曲《乡恋》优美的旋律,连歌者李谷一歌唱的气息声都听得真真切切。钟山也喜欢得很,但他忍住了,对全子说:“全子柱子,这半年我不能跟你们一起玩儿了,我要复习准备考大学,这回再考不上大学,我爸会骂死我。”二人悻悻地走了,真的就有小半年没有来钟家。
☆、第二十三章 春心萌动
钟山说收心就收心了,一个冬天都再没有出去疯玩。从补习班回到家后,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围绕高考的六门功课从头至尾复习,由粗到细,由泛泛都重点,哪里薄弱就在哪里下狠功夫,弄不懂的就用笔画出来,第二天上学再问老师。晚上,每天都要学到半夜才肯睡觉。
母亲发现儿子最近都有些累瘦了,很是心疼,每晚都给儿子加顿夜宵,有时是一碗汤面或一碗疙瘩汤卧个荷包蛋,有时是一个面包加一杯冲奶粉,有时是饼干和麦乳精。然后,就在自己房间里一边织毛衣一边静静地等着,儿子房间没有熄灯,她也绝不会提前睡去。
这段时间,钟树林回了趟老家柳树屯,与大哥商量给父母的坟墓竖碑的事。这事儿大哥已经说过好几次了,前些年钟树林在领导位置上,不好大张旗鼓地张罗,今年从岗位上退下来,可以着手做了。加上刚退下来,心里空落落的,也想回老家住上一阵子散散心。睡在老家的热炕上,好像又回到了虽贫穷苦难却生机勃勃的童年。
开春后,钟山打起行李铺盖,住进了学校的宿舍,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复习功课,冲刺高考。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母亲来学校看过几趟,每次都带来换洗的衣服,又把穿脏的衣服收拾走,还带来了苹果、煮鸡蛋等吃食,千叮咛万嘱咐儿子一定要吃好睡好,别累坏了身子,没钱了就回家要。
这一次,钟山下了狠功夫,除了吃饭睡觉,余下的时间都泡在教室里,习题做了一本又一本,模拟考试成绩突飞猛进,大榜上的名次直线上升,这样的势态发展下去,考上大学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了。
这一天下晚自习走出教学楼,钟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脆脆甜甜的,很好听。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一个女孩儿站在身后,隐约地感觉好像是补习班的同学,叫林什么,记不清了。
女孩儿热情地说:“钟山,刚才数学老师讲的那道方程题都把我讲迷糊了,你再给我讲讲呗。”其实,钟山数学也学得不太好,两次高考都栽在数学上,这半年,他准备主攻数学,所以上课听讲格外认真仔细。于是就把那道方程的解题过程详细地讲解了一遍,女孩儿似懂非懂地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望着钟山。在学校里,钟山是个有些腼腆的男生,平时很少跟女同学说话,可是这个林姓女孩儿让他觉得很是亲和,所以他讲起话来头脑特别清晰,口齿也格外伶俐。
后来,钟山上课注意到了,女孩儿叫林美惠,是个长得漂漂亮亮又极其爱打扮会打扮的姑娘,身材高挑,短头发微微烫着点儿波浪,深蓝色小翻领外衣隐隐地露出里面粉红色的确良衬衫,浅灰色瘦瘦长长的西裤,裤脚半掩着棕色半高跟皮鞋。钟山第一次如此关注一个女同学,每看一眼都让他怦然心动,把目光移开,却管不住一颗骚动的心,于是又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到林美惠的身上,身体里流淌着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感觉汇聚到心中,是一波一波汹涌的潮。
每次进教室,他都用眼睛的余光瞄一下林美惠的座位,倘若她坐在那里,他就像瞥见了云层后透出的一缕阳光。而倘若她不在,他的心会感到灰暗空落,于是一次次情不自禁地望向教室的门口,直到那个美丽的身影出现,内心复又明朗充实起来。
再后来,钟山的同桌因抗不住高考冲刺的重压神经衰弱休学了,林美惠就自作主张搬到了钟山的旁边,跟老师说她近视眼,这样看黑板还真切些。钟山心里暗自高兴,也有些慌张,不知道如何与这位新同桌相处才好。
52书库推荐浏览: 张雁关怀张雁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