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是在第三天清晨到达青山市的,青山市的下一站是白山市。与丹宇道别后,钟山提着行李走下火车,走向站台。
在站台迎接钟山的是身穿大红呢子长大衣,足蹬黑色长统皮靴的林美惠,丹宇隔着火车玻璃窗,只能看到这个摩登女郎吐出的一长串白色雾气,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走近了,美惠迎上前去,也不接行李,而是用两臂环住钟山的脖子,将自己的脸与他的脸紧紧贴在一起。目睹此景,丹宇此时真的是满天都是眼泪在飞了。
因为美惠自告奋勇去车站接钟山,钟树林两口子一大早就去了早市,鸡鸭鱼肉样样买得齐全。待钟山美惠两个敲开家门时,一桌子丰盛的早餐已摆好。
仅仅不到五个月的分离,母亲眼里的儿子又长高了、长壮了,眉宇间透着成熟,好像不是自己的儿子了,变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母亲忙接过钟山和美惠手里的行李,嘱咐儿子先把外衣裤脱了,放在卫生间里等她来洗,洗洗脸,先吃口饭,吃完饭饱饱地睡上一大觉解解一路上乘车的疲乏。母亲手忙脚乱喋喋不休指挥儿子做这做那的工夫,父亲则慌忙点起一支烟,以配合老伴儿的忙乱。
早饭是热汤面加几道炒菜,遵从的是“上车饺子下车面”的风俗。四口人坐在餐桌旁,父亲才慢条斯理地问:“钟山啊,这半年在江城都适应了吧?”儿子停下手中正夹起一根面条的筷子,说“还行吧”。母亲忙用眼睛瞪一眼老伴儿,嗔怪道:“让孩子安心吃口饭嘛,一个假期呢,儿子有的是时间慢慢说给你听。”父亲无语。
儿子离家上学这半年,钟树林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老伴儿管理。在外人看来,老钟一改半辈子独来独往的习性,对老伴儿亦步亦趋、言听计从。在钟树林心中,其实是对老伴儿的陪伴。养了20来年的儿子忽然离家远行,母亲很长时间都失魂落魄,茶饭不思。钟树林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陪伴她度过这个难关。对旁人则说,“怎么越活越没出息了呢,老了老了,倒开始怕老伴儿了。”
☆、第十九章 观看演出
放下饭碗,林美惠说上午还得排练,就不能陪钟山了,也嘱他白天好好在家里休息,晚上去冶建职工俱乐部看她的演出,说完,就一阵风似地走了。
一天两晚的旅途奔波,钟山也确实累了,吃罢早饭,洗了个热水澡,就顺从母亲的安排,回到自己的小屋。熟悉的小屋干净而整洁,新换了床单被罩枕巾,连窗帘都洗过了,钻进被窝,舒适而温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中,方静坐到了自己的床边,也不说话,只是悄悄流泪。钟山想问:方静,你哭什么?是老万欺负你了么?你不是放假回家了吗,老万又死乞白赖追去了么?张开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急得满头大汗。方静依旧是无声地哭泣。钟山更急了,一急,醒了,见母亲坐在床边,问:“山子,可是梦魇着了?”钟山含糊其辞地“唔”了一声,翻个身,想继续睡,可是,已睡意全无了。见母亲走出屋,他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写字台的抽屉,展开一本稿纸,开始写信:“方静同学:
我于今晨已经到家了,东北好冷,好在家是温暖的。
一路舟车劳顿极其困乏,上午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不知怎么竟梦见了你,替你担忧,不知你到家后一切安好?老万没再骚扰你吧?
承蒙你对我的信任,让我充当你的护身符,自愧没有发挥好护身符应有的作用,以至于老万仍然对你想入非非蠢蠢欲动。开学后,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彻底粉碎老万的罪恶念头,还方同学一个轻松愉快的大学生活。
一学期的大学生活,回想起来真的很美好,特别是那次秋游,大家多么开心快乐!还有大学生俱乐部里的舞会,南芳园里的小笼包子,真的是色香味俱全,回味无穷呀。让我们记住这美好时光,让一切美好都延续下去,直到永远!
祝安好
钟山”
写好信,封了,从书包里取出记有方静家通信地址的记事本,认认真真抄好,贴上邮票,钟山穿上羽绒服,系起围巾,准备下楼。
母亲说:“山子,饭这就好了,你急急忙忙出去干啥呀?”
钟山说:“妈,我下楼给同学寄一封信,马上就回来。”
母亲纳闷,怎么前脚刚到家就寄信?又不好多问,望着儿子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钟山来到楼下,虽然空气干冷,却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是他熟悉的北方冬季的味道。沿着熟悉的街巷走到头,将信投入邮筒,一颗心也跟着这封信飞到了遥远的暖国。
回来时,午饭也做得了,是钟山日思夜想的猪肉酸菜馅饺子,大白菜冻豆腐五花肉炖宽粉条,干煎小黄花鱼。钟山吃得热汗蒸腾,父母看得眉开眼笑。
按照与美惠的约定,晚六点钟,钟山来到冶建职工俱乐部门口,美惠已提早等候在那里,正用嘴嘶嘶哈哈地往手心里吹热气取暖,两脚不停地左右倒换着。见钟山到了,忙说:“钟大学,你坐得可真稳当,快把我冻死啦!”说罢就挽起钟山的胳膊,向俱乐部里边走。俱乐部里的座位已经基本坐满了,中间的位置,都是这家冶金建筑企业深蓝色的厂服。旁边有星星点点的杂色服装,看来是职工家属或者像钟山这样的社会人员。第一排是摆着名签的领导席,美惠将钟山安排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自己则从旁边的小门走向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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