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寒谁与共_完颜衿儿【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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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外侍从应声扬鞭。

  车内三年未见的两人静默不言,只听得车外哒哒的马蹄声。江清平有些恍惚起来,往前两人情投意合的情景就像是梦一般,他曾为赶着庆贺王绮及笄之礼骑了三日三夜的马,也曾因她梨树下吟了句“玲珑骰子安红豆”,挑遍乾都工匠以北海清珠、月山赤玉为材制了那骰子。可自从江家罹难,过往的情谊与深情款款像是皆沉入无底深塘,回不来更觅不得。

  马车缓缓驶进江家旧府。当年江家得了赦令,乾皇恩准江清平世袭了爵位,江家旧宅自然是要保留的,即使后来江清平随新皇起兵造反,江家旧宅竟也未遭损毁。新朝建立后,新帝重新将宅子改建为陇西侯府,赐还江清平以示帝恩。

  车停下后王绮便又被江清平扯起手臂在侯府里穿梭,而后将她拉近一装饰庄重严肃的庙宇祠堂里,祠堂外观装点与其他院落不同,显然是新朝之后在旧祠堂之上扩建了,祠堂内摆满了江家百来人的灵位牌,江清平一使力,将王绮推到了灵牌前的软垫上,自己也跪下先连磕三下,后看向王绮道:“你也磕。”

  王绮却一动不动,“我为何要磕,因着王家退亲我还要向你世代祖宗磕头赔罪不成。”

  “你我当初缔婚,是当着江家族长与王家族长的面立了聘书的,王家聘书未返,泉下江家族长未告,只你王家退了聘礼回来不能作数,如今你仍是我江家长媳,江家列祖、族亲父兄灵前,你当尽全礼数。”

  王家当年确实未返聘书,王绮无可辩驳,不禁有些胸闷气短,她想起王家家散以来,自己从尊贵的王家嫡女成了流民,又在胡大山府上做了回琴姬,如今还被江清平安上了江家长媳的名头,不禁觉得可笑。她身如浮萍无所寄身,顾十七那断了消息,林业明力不足自保,今日与江清平重逢,又联想起往日旧事被打击的颇深,她当即只觉喉咙口涌上一股腥甜,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晕倒的前一刻,眼前尽是江清平惊惶苍白的脸。

  ……

  王绮知道她又晕倒了,昏昏沉沉中她还小小庆幸了一番,想着自己索性就这样死了也好,免了后半生的凄苦侮辱,也保全了士族的矜贵。药汁喂到嘴边她也不张口,对方竟然撬也撬不开,药汁顺着嘴角流到脖颈里后对方小心翼翼的给她拭了去。后来她常常感觉到一只粗粝的双手摩挲着自己的脸,有时动作温柔缱绻,有时却粗鲁的捏紧她的下巴,她心中感慨此人的阴晴不定。

  有一次她醒了一阵,感觉到一温热的物什在耳边厮磨,后来她听到一句话:“你哥哥好好活在世上,还助越国新帝登基,现今正风光着,你想寻他就先醒过来。”

  王绮死寂的心颤了一颤。

  那温热的物什又在她脸上移动逡巡,还伴着一声声“阿绮”,直挠的她脸上心上痒痒的。

  这日江清平先是感觉窝在掌中的素手动了一动,他惊觉后便开始连连摇晃起她的身子,口中“阿绮”“阿绮”的一直唤。待床上瘦削枯槁的女子微张开了眼眸,战场上气吞万里的大将军顿时眼睛酸胀起来。王绮一睁眼,就对上了江清平冲血湿润的眼眸,恍惚间她觉得他还是她的平郎。

  “平郎,你眼睛怎么了?”声音中皆是怜惜爱意。

  江清平的心像是漂浮上了九霄云巅。

  而后王绮经他扶着慢慢坐了起来,她盯着四周陈设冥想一番后,眼神倏地转冷。

  江清平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只垂眸嘲讽自己般的扯了下嘴角,后向帘外吩咐:“她醒了,请御医进来吧。”

  已在江清平的听竹苑候了三日的御医们鱼贯而入,望气摸脉自是好一番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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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经此一病,侯府兵士侍从皆知道侯府住进来个了不得的士族小姐,听闻从前是侯爷未婚夫人,侯爷疼惜的紧,那小姐病了三日,侯爷除上朝就日日夜夜守在她床前,就连侯爷一向看重的奶娘许氏也劝不得分毫,连连叹息说“上天作孽”。只三日不睡却也没什么,侯爷从前领兵打仗三四日不合几次眼也是常事,却听说那小姐不肯喝药,侯爷心急郁结,渐有憔悴之态,险险撑不住,最后把巍巍宫阙里皇帝陛下都惊动了,前前后后遣了五名御医来看诊。

  王绮将养了半月有余,府中仆从才敢放她出院门,她养病期间就一直住在了江清平的听竹苑,半月来却一次也没有见过江清平,她也不问他的去向,左右这是他自己的府邸他必不会委屈了自己。

  只是听竹苑守夜的仆从每次见侯爷深夜前来,轻手轻脚走至床头,堪堪能看上几眼却不敢多待,就委实诧异不解,难不成侯爷在避着这院子里的小姐?

  江清平确实是在避着王绮。

  那日他在她耳边叙说她哥哥王鸿的下落,王绮果真有了些反应,后来她徐徐转醒令他欣喜若狂,却不愿意再向王绮提及王鸿。他不敢骗她说王鸿的下落是胡编的,他怕她又失了最后希望。可若让她知道王鸿更多下落,她非得去投靠她哥哥不可。

  如今他是她在乾都唯一可投靠的,无论是出于想一雪退婚的羞辱还是想与她重拾旧日情谊,他都不想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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