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坐在一边,楚楚和冰冰坐在另一边。
只听得陆行舟在外边轻快地甩了甩马鞭,车子便沿着村道跑了起来。
元宁把车子里的茶壶和糕点拿出来,分给冰冰和楚楚。
之前虽听常云说一度楼的女子都是出身不差的闺秀,元宁觉得在怎么样那里的姑娘肯定都沾染的风尘气,这会儿见到冰冰和楚楚吃东西的模样,才真觉得她们俩的一举一动都非常雅致。
等她们俩吃完了东西,元宁递上自己的手帕,才小心翼翼的发问:“你们……是怎么跟我大哥认识的?”
楚楚捏着手帕的一角拭了拭嘴,把帕子又给了冰冰,自己端端正正的坐着回答:“三小姐应当知道,我和冰冰都是一度楼的人,我们和公子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元宁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起来了。
“我大哥?他是怎么去一度楼的?”
这个问题一出,楚楚和冰冰两个人都忍俊不禁起来,那笑意中似乎包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
见元宁一脸的探究,楚楚才止住了笑,微微低了头:“三小姐,那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更不是一般的污秽,这些事情讲出来,只怕污了三小姐的耳朵。”
“不会的,你只管讲。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大哥是为我去冒的险,再污浊我也须得知道。”
要感激的人,还有陆行舟。
若不是他,恐怕自己也会沦为跟楚楚和冰冰一样的遭遇。
“两个月前,一度楼里一个杂工摔断了腿,便临时招了一个人。本来这些楼里的事务我们向来是管不着的,即使来了新面孔,也不会去留意一个杂工。只是因为我之前得罪了楼里最得势的姑娘月奴,罚我每晚的夜宴之后收拾残局。”
冰冰接着说道:“这本是不合规矩的,楼里的姑娘们再做错什么事,也不会罚去做粗活。月奴非要罚楚楚去做粗活,便是想要置楚楚于死地。”
“做一次活,会这么严重吗?”
楚楚点头:“弦月夫人说过,做过了粗活的女子便不再金贵了。来楼里寻欢的客人,图的就是楼里姑娘的金贵。不再金贵的姑娘,每一个都是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元宁默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所以,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那天晚上,我一边含着泪一边在那边收拾盘子。想想我也是真的没出息,从前被抓进楼的时候总想着一死了之,到真要死的时候,又舍不得了。”楚楚的眼睛渐渐有点红,旁边的冰冰也伤感起来,握住她的手。
元宁道:“蝼蚁尚且偷生,再说了,该死的是那些人,不是你,你就应该活下去,看着她们倒霉!”
这话一出,楚楚脸上的伤感立马淡了,望着元宁甜甜一笑,笑得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楚楚笑着解释道:“三小姐跟公子不愧是亲兄妹,说的话一模一样。”
元宁顿时乐了:“真的?大哥也这么说的?”
“嗯”,楚楚点头,表情极是悔恨,“不过当时我蠢极了,竟然瞧不上他。以为他这个杂工只是见色起义想占我的便宜才跟我说这些,便没有理他。之后我每天晚上收拾东西时,便不自觉的留意起他来。他是负责擦地板的,做这个活的人须得全身趴在地上,不停拿湿帕子擦地,但我发现他时不时地就会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我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发现他并不是在看人,而是盯着楼里的柱子发呆。”
想不到大哥为了给自己报仇,竟然混进了一度楼做杂工。
他在江南呆了三个多月,是不是就在一度楼里擦了三个月的地呢?
元宁的心里,没来由地就难过起来。
其实那日在皇觉寺里,她跟元慈想的一样,以为盛元康说要去报仇,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谁知道他会真的去江南,更没有想到他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么大的牺牲。
细论起来,对盛元康这个便宜哥哥,从前她并没有看得太重。
只是出于同病相怜,才多与他说了些话。
谁知他竟为自己用心至此!
“就这么过了二十多天,我终于自己忍不住,偷偷过去跟他说话。我问他在看什么?他自然说不告诉我。我便怒了,说要把他不规矩的事情告诉掌柜。他也不生气,竟然问我想不想离开一度楼。我以为他是在说疯话傻话,就没再理他。”
“楚楚虽然没有理他,但其实楚楚一直把这话放在心里,搅得她自己日夜难安。”
冰冰笑道,接着把故事说下去。
“我以为楚楚是为着被罚做粗活的事忧心,晚上便去她屋里陪着她说话。聊着聊着,她就把公子对她讲的这些话告诉了我。和她一样,我既很惊讶,又觉得是天方夜谭。隔天晚上有客人点了我,那晚送走了客人,就故意弄坏了琴弦,留在那里修琴。心想等着看杂工们过来收拾。巧的是晚上只有他一个人擦地板,我马上就认出了他,等到厅里没有别人的时候,我就走过去,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把楚楚带走。”
“你直接去问?”元宁咋舌,“你们真信他的话?”
“那个时候自然是不信的。可我当时也没别的法子了,楚楚连着做了十几天的工,掌柜的也没停她的责罚。她要是再这么坐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想着问一下也没损失,总归是给楚楚增加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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