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吸进一口气,再慢慢沉下去,心情故而平静了几许,或许她不必这般谨小慎微,只要故作平常一点,再平常一点,她也许就不会觉得那么沉痛。
暮珞柽见她没有动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进去吧。”
她看了看他,轻轻微笑,然后点了点头。
门被拉开,午后的阳光照得屋内满室充盈,乳黄色的地砖,淡黄色的壁纸,还有那些看起来还很新的家具,一切都在告诉她,或许十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遥远,她走进去,时间仿佛与十年前重叠,好像下一秒母亲就会冲出来说,“小梦,今天上学累不累呀”!她的心微微有些痛,因为屋内的孤寂萧瑟真真切切的提醒着她,一切不过都是妄想。
她伸手拭了一指鞋柜上的灰尘,屋内沉静的气息伴着冬日的严寒让人觉得格外苍凉,门窗都关着,看来梁叔没有说谎,他真的没有动过这个房子。她脑中的画面突然调回到那一天,随风乱舞的米色窗帘,然后她再往里走就是父亲悬挂的身躯,不!她猛地闭上眼睛,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辈子,她最想忘掉的就是这一幕。
米色窗帘陈了灰安安静静的垂着,她慢慢张开眼睛,紧攥的手掌不自觉生出一层冷汗,然后她走向父亲的书房,拉开门,步伐沉重的走进去,就是这里,父亲当年就是在这里选择离开这个世界,选择离开她与母亲身边,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就是这个错误的决定改变了她与母亲一生。
书房之内格外静谧,没有回忆那般面目狰狞,平静的就好像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一般,她已经记不得当年的细节,只记得吊灯之下父亲微微摇晃的身躯,她胸口霎时间产生一股猛烈的窒息,吓的心脏在胸膛之内怦怦作响,她忽然感觉自己难以支撑下去,一股脱了力的感觉让她直接抚在右侧的书案上。
“阿清!”暮珞柽急忙上前抚住她的肩膀。
她低喘了两口气,右侧书案上她蹭了满手的灰,她忍不住朝书案看去,除了厚厚的一层尘灰,书案上依旧带着父亲当年办公的气息,几叠文件,黑色的笔筒,还有他们的全家福,那只摊放在笔记本上面的黑色钢笔,那是当年她存了许久的钱才为父亲买的生日礼物,她循着钢笔走到书案前面,拾起钢笔,用手心认真的拭了拭灰,还是与当年一模一样,她嘴角颤抖的微笑起来,好似想起了那幸福的过往,将钢笔捂在胸口。
“阿清,或许你该看一看这本日记。”暮珞柽冷静的声音传来。
她循着暮珞柽看去,发现他目光紧紧盯着那本桌面上摊开的笔记,钢笔压住的地方没有蒙灰所以格外清晰,她清楚的看到了那几个鲜明的字眼,“程市,标底,三千八……”
暮珞柽认真拭掉上面的灰尘,拿起笔记本抖了抖,然后仔细的阅读。
“那上面写了什么?”她忍不住问。
他静了片刻,然后看向她,“是你父亲与程市长暗通款曲的证据。”
她心中赫然一惊,惶然接过笔记本,然后认真的一页一页翻去。
果不其然,那上面记着的全是父亲当年通过程市长赢得竞标的证据,一桩桩一件件详尽而有序。
暮珞柽认真而严肃的看着她,“阿清,我想你需要思考了,因为你手里握着的是一本足以拉程市长下马的证据。”
她赫然抬头看向他漆黑的双目,而此刻,她脑海中想的不是该不该将这本笔记公诸于世,而是梁叔让她看到这本笔记的目的。
“他是要借我的手报仇吗?”她看着他。
他静静的答:“或许他只是想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
她凝重的垂下眸来,“他这个坏人!”
“你有答案了对吗?”
她将笔记本合上紧紧的握在手里,“我想我需要见程津珩。”
与程津珩的见面约在了第二天下午,地点在商界附近的咖啡馆,林清到的时候程津珩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咖啡,看起来神情淡然,只时不时看向周围路过的人群,她走过去,简单打了声招呼之后坐在他对面。
他依旧是那般温和,温柔又宁静的微笑着,耐心的询问着她的近况,询问暮暮,询问暮珞柽,顺便给暮暮带了礼物。
她都一一应答,神情温和而平静,他们之间不像经历过心灵的狂风海啸,更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舒适的寒暄。
直到问候的话已近尾声,林清将早已准备好的笔记本推到他面前,“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程津珩早已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叫他出来叙旧,于是拿起笔记本认真的一页一页翻去,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平静的看完之后又平静的放下,然后静静的推到她面前,“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产生愧疚的情绪,可是面对程津珩,她的心就是不受控的难受。
“你不怪我吗?”
程津珩微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是历尽沧桑的淡然。
她垂下头,温和的点了两次头,然后顿了顿,平静的脱口,“我这辈子何其有幸遇到你。”她再次抬起头时眼中闪着晶亮的光,“我曾经无比执着的爱过你。”她温暖的笑起来,目光之中无比真挚,“我知道,你骗了我,那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津珩哥哥,遇到你是我人生最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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