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眯着眼,悠悠扬扬吐出几丝眼圈,“你该感谢我老了。”
林清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说道:“我想我们今天的对话会很漫长。”她拉开椅子坐下来,目光紧紧盯着他,“我知道,你恨我,我很早就能感觉到。”
梁叔吸了最后一口雪茄然后将烟蒂放在烟灰缸里碾灭,“我送你的礼物可还好。”
她目光微沉,听得出他话里有话,“你指什么?”
“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梁叔身上有一股林清十分憎恶的自信,他沉着的靠在椅背上,十指交错,双眼眯着瞧她,“我知道你喜欢程家那小子,这十年来为着他守身如玉,我也知道这十年他一直在找你,只是我从来没有告诉你。”
林清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好像隐隐感觉到什么,却猜不到也摸不透。
“你想说什么?”
梁叔嘴角闪现一丝抽动的笑,“你一向最珍视的就是你的清白,只要拿走了它,你对程家那小子也就彻底死心了。”
她冷静的注视他,“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突然回想起那一夜,她与暮珞柽在酒吧喝醉,原来他们不是酒后乱性,而是药物作用下的意乱情迷。她忽然就明白了梁叔话中的意思,为了不让她同程津珩在一起,他真是煞费苦心。
“或者说,我应该问,你为什么一定不许我跟程津珩在一起?”她微微朝前探身,紧紧盯着他浑浊的双眸,“我想知道,既然我的痛苦全部来自于你,那么你的痛苦又来自于谁?”
梁叔轻哼一声,“你猜不到吗?”
“我的父亲。”
“还有呢?”
“程市长。”
梁叔向前,将一侧手臂搭在桌面上,暗幽幽的道:“因为他们我坐了十五年的牢,一生前途尽毁,你知道我这十五年来每日每夜有多恨吗?尤其是对你父亲!”
她双眸凝重,“为什么比起程市长,你更憎恨我的父亲。”
“因为他不仅背叛了我更是夺走了我的妻子。”
“你说什么?”
梁叔强调,“你的母亲原本是我的妻子。”
林清惊愕的看着他,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梁叔看着她,“三十年前程市长在执行任务时因为判断失误误杀人质,这对程家而言是天大的污点,是你父亲向程市长出主意,与程市长合谋将罪名推到了我身上,最后导致我被革除军籍判了十五年。”
“那我母亲呢?”
“你母亲当时是我的妻子,可你父亲却爱上了她,那么结果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可能!我父亲绝不会是这样的人。”
“不可能?”梁叔嗤笑,“我们曾经是多么好的兄弟,可他却毫无余地的将我置于死地。”
“所以,是你逼死了他。”她猩红的双目含着满眼的泪,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呵!逼死他?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天等了多久,我还没让他生不如死,还没有让他跪在我面前向我认错,我会放他去死?是他自己!”他突然吼起来,“是他懦弱,是他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宁可抛下你们母子也要去死。”
“所以!”她忍住眼中的泪,“我就成了你报复的对象。”
“你是个孽种。”梁叔深沉的眸光盯向她,“你本来就不应该生活在这世上。”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放在手里折磨一辈子?”她怒问。
梁叔滞了滞,粗糙的眉毛微微动了两下然后重新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就像你说的,我老了。”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像无法接受曾经信仰过的一切轰然崩塌,她一把拭掉眼角的泪,倔强的仰起下巴,嘴唇悲恸的微微颤抖,“你们大人还真是自私。”
她站起身便要离开。
“林清。”
她脚步顿住,胸口难过的像是堵了一块巨石,“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梁叔貌似叹息,语气中更是一种难掩的挫败,“有时间去看看你的母亲,她病了,能记住的不多了。”
她霎时间觉得有一把匕首狠狠插进她胸膛,痛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毅然决然的侧过身来,目光冷冰冰射向他,“拜你所赐,这十年我都没办法与母亲和睦相处,不!确切的说,你成功毁了她的后半生。”
她心痛欲裂,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她这如履薄冰痛不欲生的十年只是为了赎上一代人犯下的罪,那么她呢?她所失去的,她的人生又有谁来负责?
她站在云乡会所门前难过的快要窒息,她禁不住弯下腰来紧紧扼住自己的胸口,好像这样她就可以不再那么费力。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既无法接受她的父亲曾经做了这样的事,也无法接受过去十年她竟然荒唐的像个笑话。
纵使当年无路可走,她也将还债当做自己的毕生使命,那是一种坚持,一种责任,是她即使再累也必须承担的过错,亏得她曾经将这件事想的如此凛然,如今看来真是无比可笑,那个曾经教导她堂堂正正的人,是否又如她想的这般堂堂正正。
她奉劝自己要更加冷静,要平心静气,她不能将全部的时间用来愤懑难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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