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斑驳的木门外,一双半旧的皂靴停留已久,一名少年屏气凝神,似是在仔细听着什么。
☆、第二章表哥
午后阳光正好,清风送爽,小院里半明半暗,长条石砖铺就的地面,树影斑驳,淋过水后散发阵阵凉气,也不多热了。
两颗脑袋,一大一小,一花白,一乌黑,凑在一起,讲的人是绘声绘色,听的人是聚精会神,连敲门声都听不见。
来人又加重了手劲,“叩叩……”爷孙俩俱是一怔,四目相对,不知这个时辰会是谁到访。
“谁呀?”夏慕君扬声问道。
“慕君,是表哥。”门外人朗声答。
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来一位少年。一身月牙白长衫,腰系蓝青双色绦,坠碧绿玉佩,头发高高束起,难得的甲子脸型兼具英气与俊秀,眉如墨画,眼如星点,端的是玉树临风。
来人正是夏慕君舅舅的独子,于元意。
夏慕君心想:“原来是他。”面上却并不显露,只是微微侧身,示意他进来。
于元意看了一眼立在边上的表妹,她低头敛眉,可能是刚刚一直和爷爷笑闹的缘故,面上隐约两团红晕,发髻也有些蓬乱,却更显得娇俏。
夏爷爷重重咳两声,瞪着于元意,说道:“你小子还来我家做什么?你不是不愿意……咳咳”“要不是你,我家君儿也不会……咳咳”
夏爷爷几次截住话头,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下去。看一眼孙女,拉长着脸,拂袖道:“你来干嘛,快走,我们不想见到你!”
其实之前夏慕君的落水确实是无心之失,不过是发生在她偷听到表哥和舅舅的对话后。
那天她和娘跟平时一样,去镇上舅舅的药铺,给奶奶抓药。走后发现手绢落在药铺,她自己折回来取时,无意听到舅舅和表哥说话。
舅舅很喜欢她娴静温柔的性子,透出口风,问表哥的意思,表哥却不愿意。
偏偏偷听的她还被发现了,一时又窘又羞,急急的跑出来,舅舅怎么叫都不应。回家的路上,娘走在前面,她在后面,不知怎么就掉到了池塘里。
落水昏迷期间,舅舅来探过她。疑心她是因自觉受辱投水,自责着急的舅舅把什么都说了。夏家人虽心疼女儿,可也真怪不到别人头上。
夏慕君心知表哥没错,也不愿过多纠缠这件事。
她上前轻声说:“爷爷,我不是说了么,我真的是不小心掉进池塘里的。”又进一步,拽着爷爷的衣袖,用只有他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嗔道:“爷爷,你再这样,我以后还见不见人了?”
于元意自知理亏,上前躬身作揖,颇诚恳地说:“夏爷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今天是来给夏奶奶送药的。”
听了孙女的话,又看在药的份上,夏爷爷勉强哼了一声,一把扯过药包就走进里屋。又拿出钱袋出来,摸了几贯钱递给于元意,没好气地说:“现在就这么多,不够的先欠着”。
于元意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这是我孝敬夏奶奶的。”
夏爷爷皱眉说:“那你还能供我家老婆子吃一辈子药吗?”把银子塞他手里,看也不看他,就进灶间熬药。
于元意被堵的无话可说,只能苦笑。夏慕君端来一杯凉茶,递给表哥,笑着说:“表哥,你就拿着吧。谢谢你惦记着我奶奶,这么远来送药。”
于元意看着眼前的表妹,眼神清亮,语气坦然,总觉得有哪不一样了。不过这样也好,看来表妹是真的放开心思了,他也放心了。
略坐了一会,和夏于氏,夏奶奶寒暄之后,于元意就起身告辞了。
从始至终,夏慕君神态自若。夏于氏和夏奶奶终于相信她真的没事了,婆媳俩互看一眼,心里都轻松不少。
傍晚,连绵不断的火烧云照红了半边天,村里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炊烟。田埂小路上都是荷锄归家的农人,夏云峥和夏若虚也从学堂回来了。
于元意带来的葡萄在井水里湃了几个时辰,酸甜冰凉,正好解暑。
夏云峥边吃着葡萄,边骂于元意不是东西。
而夏若虚在看过夏云峥的功课后,气的直瞪眼睛,只差没跳起来,冲着儿子吼道:“写的什么乱七八糟!起码人家于元意的学问比你好!人家大不了你几岁,已经中了秀才了,你呢?”
夏云峥不服气的争辩:“人各有志,我以后一定不比那小子差!”
夏爷爷夏奶奶笑着过来打圆场,夏于氏忙着张罗饭菜。夏慕君呢,忙着剥葡萄给满屋跑的小慕兰吃。她心想:原来日子要这样热闹才好,以前孤清惯了,却是不知。
用过晚饭,夏爷爷和夏奶奶摇着蒲扇,去村口的大榕树下听人讲古。夏若虚带着妻子在天井纳凉,小慕兰高兴的围着爹爹娘亲跑来跑去,手里拎的竹叮当摇的满屋响。
夏慕君和夏云峥则负责给各屋熏艾蒿,以驱散蚊虫。
放好点燃的艾蒿耙子,屋里渐渐腾起一阵浓烟,夏云峥眨眨眼,问她:“姐,真不恼了?”夏慕君轻笑一声,说:“我本就于他无意。”
夏夜,漆黑的夜空明星点点,除了偶尔的蝉鸣蛙叫,整个村庄都陷入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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