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大厅一望,转而惊愕。
一向严酷冷面的谢老爷子,竟默不作声地淌出眼泪,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蜿蜒而下。他望着门外深重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背脊僵直着一动不动,看了许久终于转身上楼。
梁妈不住摇头,长叹口气,“这又是为的什么呀……”
***
医生交待江棠棠的伤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谢申从谢宅回来的时候,程陆还在守夜,躺在门内展开的简易床上小憩,见他又出现不禁微诧,低声问:“你怎么又来了?”
江棠棠已经睡着,谢申放轻脚步走近,“你回去吧,晚上我留在这里。”
程陆脾气也发过,刚刚江棠棠睡下的时候他自个儿也冷静想了想,觉得这件事算到谢申头上实则冤枉,再一瞧他现在这幅样子,很明显是刚跟人吵过架,眼角眉梢全是未消尽的余气。
他胡乱拿手抹把脸,“不用,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说着坐起身,“整得跟流浪汉似的,别明早起来把我侄女吓个半死。”
谢申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皱巴的衣服。
程陆到底也是不忍心,把床上原本盖身的衣服拿开,空出个位子,“坐吧。”
谢申颓然坐下,静默半刻开口:“程陆。”
“行了。”程陆打断他,“跟你家那位老爷子吵了吧?唉,我也是奇了怪,以前看着还挺和蔼一老头儿怎么……算了算了,不提他。”
他扭头看谢申,认真问:“那你呢?旁的先不说,我要明确你的态度和立场。”
谢申敛眸,神色庄重,“我的立场很简单,我和棠棠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指摘。以前是我顾虑太多,从今天开始,不会再让任何人介入我们两个。”
“好。”程陆亦郑重,“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承诺。谢申,你给我记住你现在说的话里每一个字。往后要再让棠棠因为你受这种苦,甭管是直接还是间接的,我程陆就算拼了命也要打断你两条腿。”
他这话似是威胁,可往深里一想,全是对至亲之人的担忧和无奈。
谢申执意要留下,程陆也不再多劝,去洗手间冲了把脸拿起衣服穿上往外走,临走前还交待:“她从小就认床,在外边儿睡觉特别不老实,你要是刚好醒着就帮她盖一盖被子。”
说完一想,自顾自拍了下脑袋,“啧,瞧我这脑子,你还能不知道她那德性?行,那我走了,明天把她换洗衣服什么的带来。”
门被轻轻打开又合拢,只有走廊过道上的光亮从门上方的玻璃窗上透进来,衬得病房里幽暗静谧。
江棠棠眼皮微动,半睁开眼,稍稍适应了一下黑暗的环境,轻轻出声低唤谢申。谢申闻声一怔,往床上看去。
她按开夜灯,另一只手从被子底下伸出,蜷起食指朝他勾了勾。
谢申从外侧走到床头俯下身,将自己一根手指递进她蜷起的食指,“没睡着?”
“嗯。”江棠棠动了动身,“医院的气味我不喜欢,睡了一会儿就睡不下去了。”
谢申:“明天我把你那个香薰机带来。”
“别别,”江棠棠阻止他,“旁边还有一床呢,让他们闻到又要说了。”
谢申抬眸往那边紧闭的隔帘看了一眼,“我让人给你换间单人病房。”
“不用那么麻烦。我小江还没给社会做多大贡献怎么能乱用医疗资源呢?你把那钱省下来折现给我多好。”
谢申想到她腿上的伤也不便乱动,不再劝说,垂眼低眸着,“还要在这儿住几天,你这样一直睡不着怎么办?”
江棠棠认真思考一番,“要不然你给我喂两颗安眠药?”
谢申蹙眉瞪她一眼,“胡闹,你以为安眠药这种处方药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这里不是医院吗?”江棠棠一只手勾着他脖颈往下,凑到他耳边帮忙出主意,“你去药房利用美色勾引勾引配药的女医生,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着食指一收,将他那根修长的手指牢牢裹住,顺带抛出个暧昧眼神。
谢申无言半刻,“我看你需要的不是安眠药,是脑科的专家号。”
江棠棠作恍然状,“是哦,让专家帮我瞧瞧为什么我这颗脑袋总是发出讯号问我们谢总腿怎么越来越长了?鼻子怎么越来越挺了?男性荷尔蒙怎么越来越爆棚了?”
谢申被她逗得终于弯起嘴角低笑一声。
江棠棠暗暗舒口气,转了正色,“你是不是和你爷爷吵架了?”
谢申抿了抿唇线,“刚才我和程陆的话你都听到了?”
江棠棠点点头,挪开些身子,让他坐到床侧。
谢申把她露在外面的手藏回被子里,“在想什么?”
“想你们都吵了些什么。”她眼睫微掀,“其实这事情真的是个意外,他也不会想到……”
“那他今天去找你也是意外?就像你舅舅说的,爆炸是个意外,但我没法客观到觉得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棠棠默了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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