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翰青推门而入时,陈昂已经下了榻,坐在椅子上,手边碗中药汤剩了大半,已经凉透。
董翰青心里咯噔一下,走上前道:“陈兄。”
陈昂示意他坐下,给他倒了碗水:“翰青,从我们在陇南逃出生天开始,落户甘宁,对抗官署,防御羌人,到今天已经快二十年了罢。”
第52章
董翰青的目光在药碗上滑过,不自然地牵动嘴角:“可不,都二十年了。”
陈昂道:“年近半百,我也没成家,这辈子最看重的便是一个义字,你我这么多年,带着手下人刀山火海里滚过来,我是真心把你当兄弟的。”
董翰青笑道:“二十多年的情谊,我又何尝不是。”
陈昂眼中随之多了几分审视和压迫:“既然如此,翰青为何如此对我?”
董翰青笑意一僵:“陈兄说什么?”
陈昂将药碗往他跟前一推,浓黑的药汤摇晃两番,险些泼出来:“这药里,掺了什么东西?”
“待我伤愈,你又当如何,把药放进我的饮食里?”
董翰青神色乍变,眼睛移向汤药,僵了一瞬,仍在故作镇定:“什么药?这药我是从元歌手里接过来的,直接就端来给陈兄了。”
陈昂的声音变沉了几分:“郎中说这里面掺了长期服用会致人痴呆的药,你不知道?”
董翰青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腾地站起身:“陈兄莫非怀疑,这药是我放进去的?”
陈昂眼中现出失望之色,身上透出原本的威严气息:“董翰青,我只想听你一句实话,是还是不是。”
董翰青矢口否认:“不是我!老陈,我们同甘共苦二十年我怎么会有心害你!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外面忙,晚上在门口从元歌那丫头手中接过来的药,根本没碰过它!”
陈昂也站起来,眼底失望愈浓,直接盖过了怒气:“你意指元歌还是开药的郎中,他们焉有害我的理由?敢做不敢当,还为自己开脱。”
董翰青被他威势十足的双目压迫着,背后竟起了一层白毛汗,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那丫头本就来路不明,老陈你…”
“我本想给你一次机会!”陈昂突然大力将药碗拂落在地,刹那间碎瓷飞溅,药汁淋淋漓漓泼了一地,房中传出砰地一声脆响。
门扇被应声推开,董翰青猝然瞧见萧廿和张氏兄弟三人,脸色顿变,眼中迸出狠色:“老陈,你执意不信我,我也没法子了。”
他反身将长案掀起,重重一推,趁着案几往几人身上飞砸而去的空当,旋身便往窗外翻,萧廿利落躲过,也不知他如何过去的,竟一把抓住了董翰青的脚踝,往后一拉,董翰青额角磕在窗棂上,整个人便重重地跌落在地。
他身手厉害,岂会如此就擒,反身一扑,抽出腰间短刀便挥了过来。
萧廿侧身避开,袖子被他划掉一块,短匕出鞘,将支起窗子的木棱打落,窗扇顺势关严,不过片刻的功夫,张杨和张恒已经和他厮杀在了一起,萧廿敏锐地察觉董翰青眼睛往受伤的陈昂身上瞥,恐有挟持之意,腾身过去,将陈昂牢牢护住。
几丈见宽的卧房内杀气腾腾,张杨心口吃了董翰青一脚,跌倒在地上,萧廿同他过招时,抓住间隙,将跌在一旁的长案踢了过去,案角在木板上刮擦出尖锐声响,正撞在董翰青的膝弯上,他蓦地失了力,往前跪倒,还没反应过来,耳边长刀出鞘声铮然一响,萧廿手中长刀便比在了他脖子上。
张桓道:“二爷,得罪了。”
他在董翰青僵直的身上搜捡一番,最后在他腰带摸出一只纸包。
纸包中是红褐色的药粉,陈昂想起郎中所说颤进药里的慢毒有朱砂的话,神色更沉了几分。
萧廿眉锋凛冽,手中长刀在他脖颈上切出一道血痕,但没有动手,只侧目看向陈昂,等着他发话。
陈昂走到董翰青身边:“老董,你是何时生出了异心?”
董翰青神情阴鸷,一言不发,对陈昂而言,即便他不开口事情也很明了了,他对甘宁或许没有异心,只是不甘屈居一人之下而已。
萧廿却不同,他早先便怀疑董翰青和山外的人有联系,那个人还很有可能是自己的…
罢了,与他何干。
他握着刀柄的掌心有些汗湿,终于听见陈昂道:“二爷近来因羌人进犯一事劳心劳力,是夜突染恶疾,只好将其隔离,未免传与旁人,诊治期间不得探视。”他转回身,不再看董翰青,吩咐萧廿他们,“带下去,关起来。”
昨晚的事虽发生在深夜,但那番打斗,还是惊动了住在附近的人,不过好在同陈昂住处相邻的都是他的心腹,仔细交代一番便可,山中大多数人都不知实情,只当董翰青是真的染了恶病,颇感唏嘘,但近来甘宁如逢多事之秋,大爷二爷相继受伤发病,虽然事情瞒的紧,人心还是有些浮动。
担子几乎都落在了萧廿一个人身上,这天下午终于得闲,来到沈元歌房中小憩。
沈元歌才午睡起来,便被他推门进来拥在了榻上。
沈元歌下意识挣了下,萧廿手长腿长,把她整个人都箍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闭着眼道:“乖,让我歇一会。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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