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边关叛乱,他们本以为很快便能平定,却不想战事愈演愈烈,竟然蔓延到了整个大昭,这一战,便是十年。
大战小战一场场地熬过来,几乎耗尽了大昭国力,将士们也曾一度陷入绝望,第七年的时候终于出现转机,又过了两年,形势开始转好,叛军接连归降,打下陇南的那一夜,他和萧笙依偎在战壕里,各自给对方包扎伤口。
本以为已成痴妄的婚事又近在眼前了,两人都十分欢喜,燕启躺在满是杂草的斜坡上,望着远处峥嵘险峻的高山,道,“若是以后有了儿子,就取名叫崇吧。”
萧笙虽然每日浴血沙场,还是红了脸:“都还没成亲,你浑说的什么。”
“战事一结束,我马上娶你。”
萧笙低低笑了下,放眼望向夜空,月色柔和如水,她轻声道:“要是个女儿,就叫朦好不好?”
燕启蓦地翻身,亲了她一口:“我们会儿女双全的。”
倘若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一切都很圆满,可是天不遂人愿,拿下陇南没两个月,叛军不知从哪得了力量,竟然又卷土重来,汉中告急,在那里给平叛的七皇子裴肃生死未卜,麾下朝廷军深陷重围,陇南是相对稳固且距离不远的城池,燕启必须带兵前往支援。
两人在纷飞战火中滚了九年,才在异乡没安宁多长时日,便又要分别,战时同历生死,这些日子感情更是急剧升温,难分难舍,于是离开陇南的前一晚,燕启没有忍住,在军帐里要了她。
事毕后,身下人搂着他的脖子,罕见地带了哭腔,对他道:“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你回来。”
情意和热血的冲动艰难褪去后,燕启穿上冰冷的战服,却又开始后悔,陇南还算安全,可他这一战实不知结果如何,倘若自己回不来了,谁对她负责呢?
他没想到的是,汉中那一战其实虎头蛇尾,叛军起初来势汹汹,战况极其惨烈,却又迅速退去,简直像个幌子,加之中山派军支援,战局很快稳定了下来,出事的反倒是陇南。
拼死闯出重围的陈昂除了传来急报,还告知他一个令人更为揪心的消息,萧笙有了身孕。
燕启差点急疯了,跨马就要冲到陇南去,却被七皇子拦住——战事初定,他是最主要的将领,这个时候突然离开势必对战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而且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有拿自己生死开玩笑的冲动,因为一员大将身后牵扯着数以万计的人,他必须留在这里,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将汉中战乱收尾,然后分出援军解陇南之困。
他派副将董翰青同陈昂回去,拜托他无论如何把人接到自己身边来,一边加快原本的进程,焦急地处理余下事宜,原本前来支援的中山军却开始有意无意地拖延甚至搅乱战局,缠的人根本脱不开身,一拖便是两个月,他下一次听到的消息,是整个萧家军的覆灭。
沙地殷红,被他呕了大口大口的血。
董翰青没有回来,直到新皇登基,七皇子成了云南王,他随军入藩,再没得到过萧笙的半点音讯。
他起初不甘,无法接受萧家人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派人去寻却无果,入云南之后,皇帝防备至极,藩将出境入内处处掣肘,更无从寻起,不知过了多少个辗转不眠的夜,才浑噩着接受了这个现实。
燕启没想到的是,十六年后,他会再次见到董翰青,原以为已经灰飞烟灭的萧家军竟还残存旧部,心底藏着的一点冰冷灰烬再次燃起火苗,迫不及待地问他萧家人如何,萧笙母子如何,董翰青道:“将军,得以残存的是萧家军,并非萧家。”
他垂下手,这点希望便也灭了。
雨幕刷刷地往下落,冲走铠甲里不断冒出来的血水,击打在地面上,像是泼了一层又一层的钉子,嘈杂雨声里,萧廿挺直的背影一顿,像是听到了,却没有回头,驱马又往前走了两步,燕启呼吸急促,又唤了一声,抖动手中缰绳,想骑马过去,眼前的天却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萧廿的目光落在路中间的攻城车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却听见身后传来了手下惊慌的喊声:“将军!”
他蓦地回过头,看见燕启从马上栽了下去。
...
驿府里,燕启勉强睁开了眼睛。
外面没有雨声,身上的衣物被衾干燥温暖,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了。
灯光昏黄,床前有自己的手下和另一个侍者守着,两人看见他醒来,忙挨过去:“将军,您可算醒了,感觉如何?”
他的嗓子沙哑至极,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崇…儿…呢…”
手下听到了,却又没把握确定,低头将耳朵贴近:“将军说的是谁?”
燕启停了片刻,闭上眼睛,又睁开:“萧廿…”
手下心中暗叹,道:“您说萧将军,他把您送到这里,便回城关去了,咱们还有一部分军队困在山里呢。”
燕启想坐起身,却咳嗽了起来,牵动伤口,肺腑一阵阵的疼,手下连忙将他扶住:“将军伤重,还是别起来了,您想要什么,属下去拿。”
燕启摇头,仍借力撑着他的手,手下看他这副急切的模样,忽而明白过来:“将军不会是想去找萧将军吧?可使不得,您腰腿都有伤,现在外头湿气未散,若是化了脓,要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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