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裴骁想是没想到这一层,愣了一下,转头看了沈元歌一眼。
沈元歌此刻束着发髻,系着一领青色披风,仍是男子装扮,眉毛也描浓了些,然而夜里篝火的幽昧光线柔和了她脸上刻意用妆化的硬朗的线条,夜风打过来,额边鬓发微微颤动,一两丝搭在下颔处,显得脸庞愈加玲珑,有一瞬间,裴骁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忙错开眼去,咳了一声:“有理,就依你所言。”
他转身往回走,正碰上从帐中出来的白露,鬼使神差地脱口道:“白姑娘,稍等。”
白露脸色忡忡的,闻言停住脚:“世子?”
裴骁看一眼沈元歌的背影:“我问你,小十六他…真是男子?”
白露面色一顿,旋即打着哈哈道:“世子平日里称呼十六弟不是挺顺口的吗,怎么突然问这个。”
裴骁道:“他的模样…”“唔,长的俊俏呗。”白露搭了这么一句,便要往前走,却又被他拉住:“可是声音也不大像。”
白露呵笑道:“那是年纪太小了没变声呢,你看他脸是不是也很小?还没长开呢。世子爷还有别的事儿没有,没有松松贵手,容我过去哈。”
裴骁没再说什么,把手松开了,眸底竟有几分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白露拍拍胸口,把这茬丢在脑后,唤了声小十六,走到沈元歌跟前,压低声音:“大父传信,叔祖患了急症,还未醒来,他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怎么办?”
沈元歌看着营道中来来回回的兵士,收回目光道:“将士们都还在,什么怎么办?”
白露凑近她的耳朵:“世子的脾性,太温文了些,行军打仗难免不够果断,若是战事起来,我担心他处理不好。”
沈元歌拍拍她的手:“没事儿,中山主力分不出多少精力来折腾长门的。”
白露远远看见卫老将军过来,有眼色地噤了声。
两人所料不错,几个细作没混进去一天,便十分倒霉的被清理了出来,但是这也催使敌人加快了动作,且声势还不小,竟派遣军士两万余众,向长门汹汹而来,头天晚上还下了战书。
而裴肃走后,长门只有八千守军可用。
大军压境,营中初见散漫的氛围顿时一扫而光,变得紧张起来,以千对万,即便守军战力顽强,仍是挡不住,首次交锋便输了阵,不得不退回关内。
前头两方主军打的似火如荼,中山竟然会拨出这么多兵来对后方关口发难,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卫绍老将军急的冒出来许多白头发,在舆图上画了几个圈,眉心越蹙越紧,道:“这样不行,中山此举,就是想咬下长门后以此作为要挟牵制王爷,这般下去太被动了,世子尚在关内,主军在前,难免不被分心。”
他扔了手中炭笔,看向白露:“白老先生还不能回来吗?”他心中急躁,语气不觉有些冲,直若带了斥责的味道,听得白露皱起眉头,冷笑道:“大父随军本就是帮衬,将军这话说的,怎么倒跟我们欠了藩军一般?”
裴骁起身道:“姑娘莫怪,卫将军不是这个意思。”
白露轻哼一声,别开脸去,裴骁道:“敌我悬殊有三倍之多,既然不能拖,为今之计,是否向主军求援,前后夹击,以求及时止损?”
这个主意虽然保守,但的确最可靠,可不免对裴肃那边的兵力造成抽离,卫绍沉吟不已间,站在挂起的帐门外抬头看云的沈元歌突然转身进来,道:“此时求援,不等于让敌人提前达到目的么?”
裴骁抬首望向她。
沈元歌耸耸肩:“以少对多打不过,那我们就退嘛。”
卫绍脸色一沉:“小公子竟要本将将关隘拱手让人么?”
沈元歌弯起唇角,微微笑道:“哪里,这是老天让中山给咱们拱手送粮呢。”
裴骁眼前一亮,伸手道:“十六弟另有对策?快请说来。”
卫绍冷哼一声:“不过一个毛头小子,还是不要添乱的好吧!”
沈元歌拱了拱手,不疾不徐道:“老将军资历深厚,小生自然比不得,只是将军曾统领过千军万马,看待战事每每着眼大局,敌人钻巧时,倒容易一叶障目,不妨听听小生的雕虫小技,或许有用。”
此时的萧廿尚不知道长门发生的事,京城临西的战场北营炮火连天,难分高下,中山军好像故意将火力瞄准了他这块难啃的骨头,一波又一波地朝这里发起攻击。
轰隆一声,他所在的军帐后面在碎石崩裂中炸开,萧廿当机立断滚出帐外,才没受什么大伤,仍蒙了一身的土,耳朵里嗡嗡乱鸣,好像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尘,用半聋叫人的声音吼道:“斥候,斥候何在?”
一个兵士猫着腰快步跑近,爆炸声铺天盖地,仍然得用喊的:“将军!”
萧廿的左耳好像暂时失聪了,只能尽力侧过右半边脸:“敌军集中攻击的方向没变罢,左翼军抄过去了吗?”
斥候道:“张将军说再有半柱香——”
萧廿一把将他推进旁边的战壕里,自己也跳进去:“传令将士暂且躲进壕沟,待左翼过去,切断他们的补给,马上投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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