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人拽开,吩咐属下去收拾一处干净屋子让她休息。
瞧着人被扶走了,坐在死尸遍地的喜堂里,裴肃心乱如麻,不由自主地盯住了桌上那些未尽的残酒。
次天他在寨中醒来时,头疼欲裂,记不得昨夜发生了什么,转脸瞧见床帐纷乱,两人衣衫纠缠。
只那一次,他们业已成家,单那一次,也无颜再见了,偏偏时间那样巧。
他没办法确认元歌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原本想着,无论是与否,既是景雯的孩子,都当自己的来疼,没想到她会知道上一辈的往事,并且起了疑心。
以她的气性,如何能接受自己是私生女。
罢了。
裴肃抹了把脸,抬起头唤:“李元——”
李元赶忙进来,听他道:“拿纸笔来,朕要拟一份旨。”
...
第二天早晨沈元歌起来,藏在心底多年的阴霾一扫而空,折了院中的红梅插瓶时嘴里都轻哼着小曲儿。
春菱经过时打趣了一句:“姑娘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沈元歌手执剪刀修理花枝,语调轻快:“瞎乐呗,你瞧我修的如何,待会给萧廿送去。”
春菱闻言往外瞧了一眼:“下雪了呢。”
沈元歌道:“个把时辰下不起来,估摸傍晚就停了,给我拿领斗篷过来就成。”
春菱依言照办,帮沈元歌系上绸带,道:“小姐…”
“嗯?”
“昨天城北营中有人来传信,说付岩骑马时伤了腿,奴婢想去看看他。”
沈元歌一怔:“伤了腿?你怎么没告诉我,严不严重?”
小丫头连连摆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被马给甩下来,脚踝扭伤了而已。”
沈元歌放下心来:“那就好,你去就是。”
春菱忙应了,沈元歌道:“什么马能把他给摔着啊,本事可不小。”
春菱娥眉微蹙:“说是北贡新献来的一批良马,性子烈的很,上头先拨给了北军营。”
“朝廷给拨马是好事,战马哪有温吞吞的,慢慢驯就是了,”沈元歌道:“你同我一道出去罢。”
...
沈元歌到京郊时,燕崇正坐在炭盆旁边,一本书摊在膝上,右手拿着一根筷子比划,沈元歌凑过去,发现是一本剑谱,招式杀气腾腾,顺口便道:“你准备改把式了?”
燕崇笑道:“枪是使不得了,总得练一练旁的。”
沈元歌目光落在他身侧,闪了一下:“唔,也好,不过你不必急的。”
白露磕着瓜子插嘴:“我也劝啦,让他等开春再说,他非不听,若非外头天太冷,他早拎着真剑上校场了——你那左手不一定就废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还没过年,等开春手指头能动一动也未可知。”
燕崇看上去不甚在意,手上动作没停:“承你吉言了。”
话虽是这样说,只是这么长时日过去,身上其他伤处都好的差不多,左手却仍没半点知觉,不知是不是那晚划开手腕时没轻重,伤了筋脉,只怕是不行了,得早些找个新路子走。
燕崇道:“剑术也挺有意思的。”
沈元歌挨着他坐下,捞过他的左手不轻不重地按揉。
燕崇初受伤时白露教的,现在若是递过来一张纸,她能闭着眼睛把手上的穴位和经络划出来。
燕崇垂目,对着她笑了笑。
“吴氏剑术以杀伐凌厉闻名,小将军还是要平心静气一点嘛,锋芒得慢慢化,只敛在壳子里是不成的,指不定哪天收不住了,会误事的。”杨苻茗戴着琉璃镜瞅他看的剑谱,慢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沈元歌抬头道:“怎么突然这样说?”
燕崇默了片刻:“…我知道,他又想带着我一块儿打太极。”
沈元歌噗嗤一笑,杨苻茗还想说什么,燕崇截住他的话头:“我不要那些老气横秋的东西。”
“……”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没注意到沈元歌按捏到虎口时,燕崇的拇指弹跳似的一动。
晌午吃过饭,沈元歌被白露叫出去给墨风喂食,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只看见满院子被积雪覆盖的白和石坛中还透着一点寒翠的怪柏,白露在树下转了一圈,疑惑道:“方才还停在枝子上呢,又野到哪里去了。”
沈元歌端着生肉道:“可能是自己出去觅食了吧。”
她站在院子里,燕崇就靠在门框上瞧着,顺手把她来时摆在窗边的花瓶捞进手中,杨苻茗眯着眼睛,微微愣住了。
从门里望去,院中雪落庭树,树下佳人倩影窈窕,再往内移,身披狐裘的青年就站在门边,萧萧肃肃,眉目清朗,几分病弱,数枝红梅遮在面上,更添许多不入尘世的仙气,引得杨苻茗这个丹青妙手出了神:“还真是仙姿佚貌啊。”
燕崇听见了,定睛一瞧,白露已经绕到柏树后,从门里看不着,还以为他在说沈元歌,刚想提醒他看好自己家的,便听身后道:“燕兄,我给你画幅像怎么样?”
燕崇额角青筋一跳,敢情杨老五在说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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