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廿眉锋凛冽,扣住她的肩:“沈元歌,你告诉我,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激我走,嗯?”
锁骨被拇指压的疼痛,他到底还是生气了,沈元歌咬唇,又松开:“对,我就是想让你走,我们若往来过密,惹起风言风语,那我嫁人的时候…”
萧廿蓦地打断她,“那我算什么,我们之前算什么?”
沈元歌奋力一把将他推开,“我们从来没有过什么。”她忍住掉头逃跑的冲动,继续往他心里捅刀子,“萧廿,我只想要一个安稳富足的生活,为了这个我可以利用任何人,也可以在用无可用时一脚把他踢开。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你想要的,在我这里也得不到。”
萧廿没防备,往后退了几步,沈元歌被他身上涌现的可怕气息压的难受,别开眼去:“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到春菱那里领一封银子,走吧。”
“不必了。”一阵难言的沉默过后,萧廿丢下一句。
沈元歌闭上了眼,再睁开时,面前已空无一人。
她浑浑噩噩回了筠青馆,阍房的门虚掩着,伸手推开,里面陈设一物未动,炭盆里剩了一堆灰,冷冰冰的。
桌子角落放着的那沓纸好像又厚了些,笔墨搁在一旁,都冻住了,沈元歌不受控制地走上前,拿起那沓纸,翻了翻,铁画银钩的迥劲墨字映入眼帘,脸色一点点变白。
上面写满了兆麟要学的枪术招式,教过的没教过的,章法插图,详细备尽。
沈元歌抱紧那沓纸,脊背靠着桌沿,慢慢滑坐了下去,双臂环膝,埋头把自己缩成一团。
玄甫之乱中林家反水,萧林军林氏除名,军队重冠萧家旗号,萧家将门世族,枪法闻名,女眷也多巾帼英雄,临终一战军队死伤殆尽,只怕和伺机夺位的裴胤脱不了干系,和陈嬷嬷口中老中山王得势的秘辛亦有关联,战后萧娘孤身一人逃至庐州,因为父亲沈长辉的庇佑躲过皇帝盘查,把他教养长大,付岩等人找到京中,以少爷相称,说明萧家军当年还有幸存残部,并在某个地方站稳脚跟,如今找了来。
所有的信息串联在一块,和前世种种全都对上。
燕崇,抱歉,我们心照不宣的不去深究对方隐藏的东西,认出你来,我作弊了。
她重活过一次,很明白一个人的人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何况按照前世轨迹,离他率军入京只有十一年了,若差这两年,一定会对结局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这次中山王姐弟掺和进来,便是一个警醒,这个是是非非的地方对他而言,每个岔子都是大危险。
他命里本有远大前程,不能耽搁在自己身上。
萧廿,燕崇,遥祝你云程发轫,鸿鹄高飞。
...
翌日晌午,春菱来告诉沈元歌,慧岸主持已经答应甄母了。
沈元歌哦了一声,怔怔地没动弹,春菱上来搀她:“姑娘,你都在这儿坐一晚了,赶紧回屋吧。”
沈元歌道好,扶着桌腿想站起身,却跌了一下,冻僵的脚踝突然恢复知觉,又酸又麻。
桌腿上有粗糙的倒刺,扎进了她掌心里,沈元歌疼地嘶了一声,被春菱手忙脚乱的扶起来,吓了一跳:“呀,流血了,奴婢给你包一包。”
沈元歌盯着手心冒出的几颗血珠看了片刻,拦住她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将抱在怀中的那沓纸递给春菱:“把这个拿给兆麟,说是萧廿留给他的。”
春菱有些不放心,还是依言去了,沈元歌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那个给她包扎的人已经走了。
她摸出帕子胡乱擦了擦。
甄母没有告诉甄景为要去天元寺静养的事情,只坚持要乘车出去散心,府中人拦不住,便将车马斗篷都准备齐全,车里铺好厚厚的绒被,搁上暖手炉和热水,万事俱备后出了门。
第二日甄景为惊悉此事时,祖孙二人已经在小禅院安顿好了,而此时天元已经封寺,国祭这么大的事挡着,没人进得去。
银票带的足,即便没有带行李,也不必忧心衣食住行,沈元歌就这么住了下来,每日侍疾,吃斋,敬香,偶尔参个禅,日子倒是轻松。
天元寺在山腰南侧依势而建,风光甚好,寺里还有一只白猫,和沈元歌很亲近,天气晴朗无风的时候,沈元歌得了闲暇,便在院中的躺椅上抱着猫晒太阳。
春菱坐在她身边,笑她像是在养老,沈元歌闭着眼睛感受阳光日暖,躺椅摇啊摇:“没什么不好。”
春菱道:“奴婢还有些担心呢,三日期限已经过了两天了,姑娘觉得中山王会怎么办?”
沈元歌摸摸小猫柔软的肚子:“意外,发怒,摔东西,放狠话,训斥国公,束手无策。”
春菱诧异:“就这样?”
沈元歌笑笑:“燕越楼是新继位的藩王,虽然得势,到底根基尚不稳定,怎会为了一个女子和朝廷法度公然对抗。”可是离开天元寺之后会如何,她也不敢说。
春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沈元歌睁开眼,透过指缝去看天上的云彩和阳光,想起一个人,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感谢老天眷顾。
...
临近年底,街上撤了宵禁,店家和酒肆夜里都不打烊,晚上灯笼齐张,很多人也出来串悠,不时还能听到有些人家提前放出来的烟火声,十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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