琯朗一愣,笑说,“是我糊涂了。”他回过神,看着神君,“神君今日莫不是特地来迎我的?”
神君道:“那是其一。”
琯朗跟着他目光看过去,那黑蛇已经得逞,将孟婆汤喝了个精光,气得孟婆在旁直跺脚。他笑,“你也是惯得她。”
神君神情难得怅然:“她总想忘记,那就让她忘记吧。”
琯朗一叹:“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那样对她?”这又是一段故事了,只是与他不相干,他只能看着,也帮不上什么手。他这样一想,很自然又想到她,想到在人间所历的情、事。虽是玉帝存心戏弄他们,但若不是有这一桩劫,他和她只怕会继续不知觉的再过千年。
神君看他频频向来路张望,取笑道:“最多闲话片刻,她也就来了。”
神君问他:“上古仙籍中有一段记载说,你我这样的神仙若动凡心,即堕入轮回,剥离仙骨。这记载若真,你可会后悔?”
琯朗想了想,笑着摇头问他:“当年你若知道那条小蛇的下场,你可会后悔,未动凡心?”
神君道:“是在问你,为何总扯到本君身上?”
琯朗笑说,“在天庭时,我虽终日与她下棋,但我也听说了你那桩事。当年我就不太赞同你的做法,不过听说是那小蛇一意痴缠,我又看你无知无觉,也就没有去说什么。只是如今见你仍然将她带在身边……她没有心,随时会死,你却偏又以一身修为温养她,这做法可决不是无情无义。”
神君道:“只是愧疚,谈不上动凡心。”
琯朗道:“我记得数千年不曾动心那是什么感觉,很空荡,像是独自行走在空白之中。我们虽然命与天长,可又有何用呢?就我知道的,有仙官为着打发漫长的时间,饲养了一院子的仙兽。我还算有幸,有她与我对弈千年,但……依旧茫然。等历世为人之后,动了心,却是另一番境况。那种感觉很神奇,又懊恼,但生命是有意义的,不像那几千年的空白的时光。如果你非要问我后不后悔,我只能告诉你,即使知道是魂飞魄散的下场,我也不后悔。”
神君叹气:“天庭之上不容有情,等你回归仙位,只怕会忘记现在动心的感觉。”
琯朗沉默,随后坚定道:“我不会回归仙位。”
神君大惊:“你难道想脱去一身仙骨,做个凡人,受轮回之苦?”
“轮回有她,又哪里称得上苦?”琯朗道,“我不想再体会千百年的空白了,更何况,回归仙位即意味着否定这一次动心,即使未来千年仍然有她,可是无知无觉的,又哪里是她?又如何是我?躯壳罢了!”
他们说话间,来路处又有仙气汇聚。琯朗神色一喜,当先走下奈何桥去迎。那魂魄见他,神色同样欢喜,随即眉目间一怔,记起往事,含笑向他敛衽:“琯朗星君。”
“琅嬛…”琯朗伸手去牵她,也改口:“…始影星君。”
始影牵上他的手,并肩与他走过来,看见神君,怡然大方又是一礼:“琫玉神君可好?”
神君看着他们相握的手,一笑:“看来不必本君多劝,你们已有抉择。”
他想起来,道:“天庭上命格星君曾欠本君一个人情,你们既要再入轮回,人间事少不得要他多写几笔。”
始影摇头谢过神君的好意,转而看向琯朗,几分戏谑几分认真:“没有了命运的牵引,下一世,你会来找我吗?”
琯朗握紧她的手:“一定会!”
始影抿嘴笑,回握住:“我信你。”
他们向神君一礼作别,携手并肩走过奈何桥,去向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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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官在旁听了这桩事情,心中颇有些动容,又听神君这时候嘱托他:“日后他们入轮回,还请崔判官多照应。”
他忙道:“这是自然的。”
神君一叹,召回小黑蛇藏于袖中,“上古仙籍那一段记载是真的。”
一动心即堕轮回。
他们两个都动了凡心,没有机会再回归仙位了。
崔判官一怔:“那神君适才为何要那样问?”
神君一笑:“即使本君知道结局,但也想知道他们的选择。”
幸而他们都选择了彼此。但不幸是不知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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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问:“他们既成凡胎,地府转世簿上也应有了他们的记载,还请崔判官领路,让本君知道故人的去路如何。”
“不必看了。”一个女声突然出现。神君转身去看,倒没有多惊讶,“你今日也来了?”
来者正是玉帝身旁随侍的仙官,她原身本是一条黑鲤,曾受天谴之力,神智尽失,后来幸得玉帝垂怜,放入天界御池温养,等再启神智之后,就侍在玉帝身边随侍。但据说因一桩前事,她心怀歉疚,所以常来地府看她口中那位先生平安转世。
她道,“我翻转世簿时,恰好看见他们的记载了。”
神君便问:“第一世,他们如何?”
她道,“一个生在漠北之冬,一个生在江南之春,一生无缘相见。”
神君心中一叹,再问,“第二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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