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卷冰听手下人回复,说是已经按吩咐找好两辆舒适的马车,问他什么时候启程。
他想了想,步子一转,已经不自觉往黎未那方向去了。
黎未仍在马车之中,尚未出来。
他不死心,在马车外走来走去,等她。
他动静不算小,很快马车帘子一打,一个人影晃出来。
不是她。
帘子放得快,他甚至没能看清里间什么情况。
他不气馁,大迈一步,想要上前去。
她的婢女瑶草上前来拦住他,不卑不亢问:“大人,有什么事?”
他理直气壮:“来问一问黎大人,准备妥当否。”末了补一句,“什么时候启程。”
马车帘子一掀,白蘋搀着黎未出来了。
就站在上面,居高临下。黎未冷眉冷眼,讽刺他:“什么时候启程,可不是我这个罪人说了算的——也不由苏大人说了算。”
言下之意,是他多管闲事。
苏卷冰讪讪。这事情的确应该由专门监押她的官员做主,但因为有他在,守卫的人又都是他的人,所以监押官员反过来要问他的意见。
而且他感觉出来了,这一夜的功夫,黎未似乎对他起了一些坏情绪。
他尚摸不着头脑,只听黎未又道:“苏大人,京中事忙,你什么时候启程回去?”
他回过神来,却不晓得怎么来回复她。这一别,也许就是一生一世不再相见,她难道不懂得吗?
也许懂得,但不在意。可他犹自不舍,只道:“听说前面十里有一处名胜古迹,我难得来一次,想去看看。”
黎未听他这样敷衍,心中气又起,恨他又要做些什么坏心思的事情,直接转身拂袖进了马车。
清脆熟悉的玉击声在她腰间响起,苏卷冰眼尖,看见久违的那两块双玉环在她腰封之下摇晃。
他心里一酸。
大皇子送的,明明只是些平凡的物件,她却当宝贝一样,轻易不离身。而他送的,他精心为她挑选的饰物,她哪怕恢复了女儿身份,也不见她佩戴。
他也气起来,不吭声径直往回走,一边让人牵了马,一人一骑遥遥在前领路。
.
在路上的日子枯乏无味,但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过去了,他们也走了两千里的路程,渐渐往无人烟去了。
苏卷冰仍托口各种理由不启程回京,哪怕黎未不再与他说话,甚至整日待在马车之中,很少出来露面,他也不在意。仿佛真的不为别的,只是想看一路的风景。
这一天,黎未照例遣瑶草去问行程,顺便问苏卷冰何时启程回京。他似乎一定要亲自将她送去流放之地,但平日里各种敷衍她,只当是恰巧同路。可她却不想他再陪同下去,这算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敢细想,因为他这样的心思让她害怕,让她惊慌,让她无措。但她必须冷静,后手未至,她怎么可以栽在他的手上?所以她也坚持,每日必定会派人去催促他回京。
不一会儿,瑶草就回来了,小心地回复她:“他说,附近有流寇,困扰当地百姓很久了,他为将者,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一定要领头去剿匪。他还说,也许又有十日的光景,要与公子同行了。”
黎未气恼,流寇?
当真是什么理由都能被他随手拈来。
这时候黎夫人恰好在一旁。她今日本来是来黎未这里叙些闲话的,听到瑶草的回禀,又想到自己近日所见,不由轻声问:“琅嬛,你说他一路相送了二千里,是个什么意思?”话虽然是问话,但其中意思,分明是点透了苏卷冰的心思。
如今没了掩护的需要,她自然也就捡回了自己的名字。黎夫人是常含在嘴里念叨的,瑶草与白蘋也都改称她为小姐。
她只作不明了:“娘什么话,我哪儿知道他是什么坏心思作祟。”
黎夫人看她神情,明显是自己与自己在较劲,心里头肯定一早就清楚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承认,但想到她那个娇宠的性子,她要是不乐意,你还偏来给她揭穿了,羞怒起来,她能记恨你一辈子的。
反正女儿大了,官场都能混熟,这些事揣着明白装糊涂,自有她的打算,做母亲的也不好替她闲操心,免得坏了她的事情。
黎夫人就道:“你自己掂量得清楚就好。”然后起身离去,回自己那辆马车去。
瑶草见黎夫人一走,把剩下的事也回禀了:“今日一早又有一次袭击,被他拦下了。”
琅嬛仰躺下去,捏捏眉心,问道:“第几次了?”
瑶草回:“算上今日的,有二十七次了。”
二十七次!好呀,果然有人不想让她路上顺坦。
她有些庆幸,也不禁苦恼。
有他在,这些刺杀袭击都到不了她跟前来。一路平安,当然好。
可他,不必为她做这些的。
他们是死敌。
他这样,让她除了装糊涂之外,还能怎么去看他?
瑶草见她苦恼得很,不由劝解道:“小姐,这些事本不必来告知你的,以后婢子不提也罢。”
琅嬛摇头,坚定道:“不,一次都不能漏掉。他做了什么,我一定得知道。”
她被流放三千里,是受他所拜。
52书库推荐浏览: 满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