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豫,骂他:“什么场合?容许你这奴才大喊大叫的?”
小公公手脚并用一路跪行到殿中,许是跑久了,喘不上气来:“陛下有所不知——”公公独有的尖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看向一旁静静站立的苏卷冰,欲言又止。
陛下前倾着身子,本来听他说话,谁知他此时住了嘴不说了,陛下由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苏卷冰,苏卷冰识趣,请辞退了出去。
一出殿,他就加快步子往府中赶。
他有种隐隐的预感,或许等会儿陛下即将知道的事情才是关键。可是如今一丝头绪都没有,只好先回府等着消息,再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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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间,事情终于水落石出。
苏卷冰这会儿反而轻松下来,只是听说苏家老宅那边,苏父得知消息之后,气得摔了一套明化年间的玉瓷杯。
他与心腹说话,这种时候,他的声音竟然难得带了些笑意:“谁能想到呢,她竟然能按捺得住,将这事情压下二十多年,就等这会儿揭发出来,好了,二皇子的太子之位——”他双手作翅膀,扑腾扑腾两下子,“哦豁,飞了。”
心腹仍自疑惑:“大人就敢确定此事是真?”
苏卷冰笑:“不是真,也只会有一两分假。事发之后,陛下第一时间就遣人去与皇后对质,可皇后闭口不言,而她身边跟随几十年的女史被按例抓去审问时,觑空在宫道处撞墙自尽了,这下搞得皇后的罪状算是有五分坐实了。就算皇后现在想要说话,陛下也不会再偏听她了。”
心腹恍然大悟道:“现在想起来,黎家布的局一开始针对的就是皇后娘娘,先是借由二皇子的手发现那些失窃的首饰,二殿下自幼在皇后宫中长大,自然对那宫中的首饰熟悉得很,而二殿下以为只是寻常的宫中失窃案,并且想要以此牵扯到禁军,好安插些自己的人进去,谁知道被禁军先发制人,自己反倒被牵扯进去,手中的失窃案由宗正接了过去,也误导大人与属下,以为禁领大人这边的案子才是重头。”
苏卷冰点头:“是我低估黎家了,几百年的底蕴,探查到一些宫闱秘事,也不是没可能。”他支手在唇边,思考,“但是无缘无故,谁会想到去查这些事情?此次由首饰那一条线往上追,层层相扣,线索几乎没有断过,看来他们藏着好些年了。”
心腹道:“黎家的布局就是这个了吧?”
苏卷冰想了想她的性子,捏捏鼻梁,叹气:“估计就是这个了,黎家把二皇子一举打下马,大皇子的新君之位几乎再无争议。我苏家也算白忙活了,真没想到这几十年来,苏家竟然拥护了个狸猫,皇后娘娘那边瞒得真是严。”但他又道,“不过,这只是主菜,之后只怕源源不断,会上些配菜来辅味。”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心腹不解。
苏卷冰回他:“别忘了她手下大多都是些笔杆子,一抓住这个机会,一呼而应,以前许多不值一提的罪状都将被重新提起来,趁着陛下的怒火一起烧,把二皇子和我苏家烧得尸骨无存才会作罢。
二皇子往日杀个人,不算什么事,但现在,哪怕只有一点错处都会被陛下拿来比较,二皇子那样荒诞,和陛下确实不太像。陛下一旦有了这个心思,二皇子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苏卷冰说着,忍不住连骂了好几声蠢货:“说来也可笑,这案子是他自己先提起的,没想到最后却把自己给扳倒了。”
心腹咦一声:“难道最先那个郈国公主侍女的死,也只是真真假假,吸引众人注意?”
苏卷冰摇头:“恐怕偷的那些东西是真。”他望向窗畔外的月,难得冷清,“那些东西只怕现在已经呈上陛下的案头。”
仿佛印证他的话,一个苏家老仆急匆匆而来,在门外向他禀告道,“老爷先前入宫去觐见陛下,可是陛下一时没有召见。老爷传话小人,说让少爷去一趟,或许能见上陛下。”
苏卷冰取笑道:“陛下会见我?死心吧,现如今陛下哪个苏家人都不想见到。”他站起来,手抚上窗沿,“让父亲别做那些多余的事情,现在最要紧是安分,等陛下回过神来,会知道苏家是忠心的。”
他伸回手,掸了掸灰,“今日之后,但凡二皇子的事情,都别来烦我。至于苏家的,”他回头一笑,“全往我这边回,这一次,就不要去惊扰父亲了。”晚间的夜色延伸到他脸上,遮掩住他全部神色,瞧不清,所以猜不透他到底什么心思,那苏家老仆只觉后背一凉,寒从心底直勾勾往脑门冒。
他吓得赶紧应下,苏卷冰见状,挥手让他退下去,自己转身面向窗边,心腹上前在窗沿放下一盏热茶,他随手拿起,在手中摩挲。
良久后,他轻轻开了口:“你也退下吧。”
心腹应了声,待退至门槛外,忽得听见他自言自语了一声:
“欢迎回来。”
☆、遐方怨
此后事态果然一如苏卷冰所料, 天下皆起文书讨伐二皇子一脉, 斥责皇后乱皇室血缘,理应与二皇子一道被诛杀, 以正本源。但陛下到底念及这许多年的恩情,只是废了皇后衔称,将她打入冷宫思过,又把二皇子囚在禁中,一律不许见外人。而苏家人这边, 在黎家倒下后,也难得的熄了气焰,老老实实呆在府中等这场风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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