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叔已经在里头给宋玉梅用针,冯勇和程安玖几个就在院子里等着。
冯勇的情绪有些灰败,蹲在地上,一张脸埋在双膝间,一声不吭,可他的肩膀在微微起伏着,程安玖知道他哭了,只是不敢让他们发现罢了。
范霖看冯勇这幅模样,脾气又窜了上来,捋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站住!”程安玖喊住了他。
“阿玖。”范霖愤然跺脚,“嫂子被包氏害得吐血了,难道咱们连申诉的权利都没有了?我这就去把她抓到衙门去,也不必去州府衙门,就去县衙门,求胡大人给嫂子和勇哥做主!”
“行了,有什么事情等徐大叔出来再说吧,勇哥这会儿难受着呢,你消停消停。”周舟快步走过去,将范霖往回拉。
范霖甩开周舟的手想要反驳他,回眸的瞬间却撞上了程安玖的视线。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盯着他,那双清黑的眼眸,幽深而沉静。
范霖莫名有些怯了,话便卡在喉咙里,喉结一阵滑动,讪讪闭了嘴。
“冯勇,进来吧!”徐大叔轻咳了两声,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
冯勇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从地上弹了起来,因蹲的时间有些长了,他的腿有些麻,脚步踉跄的上前去,推门进屋。
屋内有股浓重的血腥味,冯勇揉了揉赤红的眼睛,直奔炕头。
宋玉梅直挺挺的躺在那里,面色潮红,嘴角和鼻孔处还有残留的血迹,眼睛却是紧紧闭着,人还没有清醒过来。
冯勇的心往下沉了沉,转头看着徐大叔,眸光企盼,哑声道:“徐大叔,玉梅她……”
“她没事!”徐大叔脱口回答。
“那……那她腹中的孩子……”冯勇小心翼翼的试探:“孩子是否也无碍?”
徐大叔眼皮子原本是耷拉着的,一听冯勇问什么孩子,眼睑一挑,眸色错愣:“孩子?什么孩子?”
冯勇的心一片冰凉,心想难不成他和玉梅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不……这样的结果,叫他们夫妻二人如何能承受?
还没有等冯勇再一次确认,徐大叔便走到炕边的小木桌旁坐下,提笔斟酌着要开方子,一面说道:“冯嫂子其实是经行吐衄,也就是倒经,只是妇科小疾,老朽开几幅汤药,好好调理下就无妨。”
经行吐衄?倒经?
这是什么跟什么?
冯勇睁大眼睛,一脸急色,嘴巴张合着要解释他的妻是个有身子的人,且已经怀上孩子三个多月了,怎么扯上什么倒经了?
孩子……孩子究竟哪儿去了?
“不……不不,徐大叔,您会不会是看错了?”冯勇始终无法接受徐大叔的诊断结果,他回头看了眼尚在昏睡中的宋玉梅,眼眶一圈通红,哽声道:“玉梅她之前有三个月身子的,你看她最近瘦了许多,就是害喜吃不下东西,刚刚吐血,可能是因为被那包氏胡言乱语吓到的缘故,徐大叔,您是不是再给好好瞧一瞧?”
徐大叔皱起了眉头,矍铄的眸光闪动,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不管是其他大夫的误诊或者什么原因引起了冯勇夫妇的误会,可事实的真相如此,徐大叔也只能实话实说。
“冯嫂子并未有孕,她此前闭经三月,有可能是胞宫内膜异位引起的病灶。‘诸逆冲上,皆属于火’,此次倒经的发生,主要是肝、胃、肺热扰及冲脉。正所谓‘冲之得热,血必妄行’,经行之际,冲脉气盛,气火相合,血热气逆而上溢空窍,发为经行吐衄。”
徐大叔的言下之意是告诉冯勇,宋玉梅之前三月月事不至,其实并非怀孕停经,而是因为子宫内膜异位引起的闭经。至于突然间倒经,大略也是因包氏的恶语而惊吓、生气,导致肝肺火盛,气逆上行的结果。
冯勇不敢置信,那幅他曾经在脑海中构造的对未来生活美好憧憬和期盼的蓝图,似乎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土崩瓦解了。
他蹲下来,双手抱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大叔能理解冯勇的心情。
一场欢喜一场空啊!如果没有报以过高的期望,就不会有太大的失落。
从自以为‘拥有’到‘失去’的这个过程,这样的心理落差,任谁都需要时间去接受、去平复心情。
“你们都还年轻,孩子嘛,肯定会有的!”徐大叔安慰道。
冯勇木木的,没有吭声。
将方子开好后,徐大叔叹了口气,径直出了房间。
外头,夜色已经悄然降临,墨蓝色的苍穹上有零星点点,像是铺陈在锦缎上的水晶,幽芒潋滟。
范霖周舟还有程安玖三人还等在院里,一看徐大叔闪身出来,立马围上前。
“徐大叔,嫂子如何了?”程安玖语气关切的询问:“孩子,无恙吧?”
徐大叔瞥了三人一眼,压低声回道:“冯嫂子没事,但没什么孩子。”
“没孩子?”周舟讶然,手捂住了嘴,惊道:“孩子没有保住么?”
徐大叔就叹了口气,直接将宋玉梅并非身怀有孕而是经行吐衄的诊断结果告诉了他们,随后又将药方子往程安玖手上一递,吩咐道:“赶紧趁着药铺还未打烊,抓药去吧,好好喝上几幅,就都好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唐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