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结宛如透明果冻,连要吸口气都困难。
顿了半晌,巩煌打破沉默。
“你……”心意已揭,不管说什么,都没得补救了。“不是还要去见谁吗?”
“是。”她胸口很沉,“那,我先离开了。”
沈双如走出书房时,管家自走廊转角处匆匆过来。
“双如小姐……”他眼中带有一抹同情。
她才意识到,外公那些话响遍了大宅。她挤出微笑,“我没事,你去看看外公,不要让他情绪起伏太大。”说着,她匆匆下楼。
这一刻,她庆幸有人能照料外公。她无力担心他,也无暇照料自己的心情,沈碧漪,她的姊姊,才是此刻最需要她关注的人。
这几年,她们姊妹不曾联系过,但她知道她的近况。
拜父亲所赐,姊姊绝大部分的生活暴露在媒体上。她的“职业”是名媛,出席沈氏餐饮的所有活动,主持网站,写文章介绍食乐生活,以优雅美丽又知性的形象,活跃于各大媒体,代言所有美好的事物。
这一切,都是父亲的规划。
她本来也该活得像那样,只不过她逃了。
十四岁那年,一场严重的父女争执后,她离开沈家,辗转几番,进入了巩家的翼护,是以她跟姊姊宛如对立两个阵营的小兵,互不交涉,也无能改变什么。
外公说,姊姊在礼堂上毁婚,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以她对父亲的了解,他不会容许姊姊拥有亲近的朋友,那意味着姊姊跑出礼堂后,不可能有依靠,她必须帮她!
沈双如换档后踩下油门,车子猛往前冲,虽然及时踩下煞车,可前方依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连她也被那强蛮的劲头吓了一跳。
“双如小姐,你没事吧?”园丁跑了出来,差点踩到几条在地上跳动的大肚鱼,“唉唉,这是老爷最喜欢的青花瓷水钵,是他请人从上海带过来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放在外面呢——”抱怨出口,她赶紧煞住,“不,我是说,我不小心的,对不起,我赶着去、赶着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完,挥了下手,转动方向盘,急驶而去。
她手里有条人脉,过去不曾动用过,没把认识那男人当作某种优势,情愿彼此只是一起享用美食佳肴的同伴,但是,这个时刻,由不得她不用了。
她将手机开启扩音,开始拨号。
欧阳祖宅。
一组工人到处巡视,确保之前贴上的大红“囍”字全部撕除干净。
欧阳臻坐在单人座沙发上,姿态怡然。长背服贴于椅靠,他双腿交叠,擦得晶亮的鞋头被灯光映得发亮。
镜架跨骑在他的鼻梁上,镜片虽然无色,却也造就出与旁人的距离。
他的脚没在抖动,手指没在轻敲,自坐下后,直到此刻,没把各种通讯装置拿出来一看再看。换言之,他没有不耐。
可其他人就没这么淡定了。
纵然不是所有人都乐见这桩婚事,但早上起码喜气洋洋。下午,自从大队人马回到祖宅后,气氛就变得很怪,让人浑身不对劲。
欧阳臻冷眼旁观,见到大多数堂兄弟姊妹藏不住喜色。
他回想礼堂上发生的事,当婚事告吹,欧阳律就拉着柳离开——是的,名义上是外人的柳比准新郎更激动。这起婚事是他一手主导,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老爷子。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比沈碧漪更完美的新娘。
论容貌、气质、仪态,沈碧漪皆属上乘。以欧阳家的地位与财富来说,沈家是弱了点,而且,那点弱让人绝难忽视。纵然沈海之全力经营,但沈氏餐饮集团比起在金融界称霸的欧阳集团,有如蚂蚁比大象。
不过,大家各取所需,欧阳家要一个端庄的长媳,沈家需要融资,只要结婚,这笔交易就算敲槌,等他们诞下儿女,欧阳的接班地位就稳到不能再稳了。
但是,他的婚事告吹了。
这就意味着,接班人的位置腾出来了。
欧阳臻执起咖啡杯,轻抿一口。这杯咖啡已经凉了,失去了细腻优雅的香气,奶味变得腥重。
他眉头一动,才刚搁下,旁边的佣人立刻上前,再递上新的杯盘。
他抬手看看腕表。“不用,我不喝了。”
晚间九点整。
婚事如果办成,开席宴客,吃到现在,差不多该散场了,何况婚没结成,主角们早就离场。身为欧阳家的一分子,他的义务只到这个钟点,余下的时间是他自己的。
他起身往大门口走去,皮鞋在光可监人的黑白大理石砖上扣出轻轻声响。
就在他要走出门之际,楼上书房的门开了,三叔出现在楼梯转折处。
“欧阳臻在不在?”
一句话,拉住了他往外跨的脚步。
“他在那,已经要走人了。哼,这兔崽子,我就知道他!”老爷子一声微怒哼声从挑高的大堂上方往下传。
欧阳臻旋过身,头往上仰。
二楼书房有扇大窗可以尽览堂内情景,欧阳家老爷子站在那里,能轻易看到每个小辈的动态。
那道苍老的声音下达清楚的指示,“阿臻,给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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