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郑重其事,也没有咬牙切齿,但也绝非释怀忘却。
然而,只是开了那么一个头,他就能轻轻松松的猜到了结尾。
她忍不住困惑起来:都是聪明人,这么容易就想到的事,为什么当年他没有想到?
叶麒见长陵半晌无语,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忙松开了她,歉然道:“我只是看你有点严肃……怕你越想越深,所以……唉,是我说错话了……”
长陵对上了他的眸,不自觉道:“是你就好了。”
叶麒没听明白,“我什么?”
“如果,”长陵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忌讳莫深的落寞,“当年在十字崖上,和我结拜为兄弟的人是你就好了。”
嘴上没个把门的小侯爷挑了挑眉毛,“谁要和你结拜兄弟?要结拜也要结拜……”
长陵问:“什么?”
叶麒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看了看地,随即道:“猜猜看,猜到了请你吃盐水鸭?”
长陵面无表情撑着他的肚子站起身,叶麒被压的“嚎”一嗓子,一把蹦跶起来,“你这手劲真是……被周丫头传染了吧?”
风拂来一阵柳絮,翩若烟云,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长陵刚想说话,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叶麒一怔,又看她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喷嚏,“你、你冷么?”
长陵摆摆手,转身就走,“我一砰到这个……柳絮就……阿啾……会打……阿啾!”
叶麒忙淘了块帕子给她遮挡,看她根本停不下来的架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没想到你还有这弱点,那要和你打架,岂不是采一盆柳絮就能大获全胜了?”
“阿啾!”长陵懒得和他怼,一阵小跑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叶麒差点就要追不上,连连道:“欸,你慢一点,等等我……”
他俩跑的太急了,以至于一时没察觉到这一阵风的不寻常之处。
离方才他们所坐的地方,不到百丈之处,有个人至始至终都立于树后。
如此距离,虽听不到他们所言,却看的清他们一个喷嚏连连,一个畅笑不止。
符宴归的手中拎着一袋布囊,囊中装满了柳絮。
他静静的望着他们的身影远去,晚霞彻底黯淡而去,但他的眼圈倏地红了起来。
*****
文人科举放榜那日,皇帝会办鹿鸣宴宴请登科进士,并钦点三甲,以彰天子恩宠,武科的宴席名唤会武宴,因沈曜以武立国,这会武宴的排场据说比之鹿鸣宴更为气派,由兵部与礼部同时筹办,不仅是文武大臣、皇室贵胄,连江湖各大门派宗师都被邀请在列。
会武宴前,进士们由清城院院士莫道云带领下,由城西至城东,过秦淮河畔,环城至半,骑马游街示众。
进来金陵城中本就汇聚了各门各派的江湖人,如此盛况,当然不愿错过,而普通的平头百姓为了亲睹新科武进士的风采,天蒙蒙亮时,通往皇城的十几条街道都聚满了人,加之早已部署好的皇城军,简直有些难以负荷。
长陵策于马上,居于队伍之中,随着皇城军一路往前,看着九衢三市都被人海围个水泄不通,所过之处人欢马叫,但她心中无半分喜乐。
这一路众人,所瞧见的不过是外皮的风光,而这一队的武进士,是会成为弄权者的爪牙,还是真的能为保卫百姓出一份心力呢。
符宴旸与周沁自是乐不可支,分明是骑在队尾,脸上都挂着一副“我最威风”的笑意,时不时的与左邻右舍的百姓们挥手致意,足足挥了一个时辰都不嫌累。
时至正午,新科进士们策马而过宫门,在主考官王尹、莫道云、吏部侍郎的带领下,到了偏殿处均套上了一身深蓝色宫袍,随后,去往正殿。
长陵抬起头,望着正殿上“奉天殿”三个大字。
上一次她来这儿,还是当年随越家军来擒前朝叛贼,骑着黑马拎着长枪在殿内晃了一圈,而后匆匆离去。那时的她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多年以后的自己,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踏入这个殿宇。
宦官传叫之后,莫道云带着这二十个进士步入大殿,殿内左右两边分站文臣武将,而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是沈曜。
长陵一步一步往前迈近,她平视着前方,将目光落在御前那人身上。
沈曜一身黑底金纹的冕服,头上的紫金冠悬珠抹额,鬓角的发秃了许多,四方脸庞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醒目的垂着,乍一眼看去,差点没有认出来。
十一年前的沈曜在江湖中也算是个相貌堂堂的公子哥,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这时礼官出了声,长陵才回过神来,跟着其他进士们行过拜礼,三呼万岁。
再次起身时,沈曜终于开口道:“朕今日甚是欣悦,诸位爱卿皆是文武双全,出类拔萃之才,方能踏入这奉天大殿,今后,只当恪守臣职,为朝廷尽心竭力,均是我东夏肱骨……”
说的无外乎都是一些夸赞、笼络以及恩威并施的话语,长陵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同样的声音,她只记得多年前沈曜第一次来见大哥,连腰杆都直不起来,拱着手直道:“我沈家今后必以越家马首是瞻,为百姓,为天下生民,谋求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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