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忽而，水面闪过一尾耀眼亮光，转瞬即逝，唯有荡漾开的涟漪让人觉得方才那惊鸿一瞥的淡粉鱼尾不是错觉。
怯怯冒出一个少女的脑袋，乌黑的长发挽在身后，氤氲的水汽粘在她修长的睫毛上，赤裸的肌肤莹白娇美，像一朵海中的格桑花，安静地缓缓绽放。
纯净的杏眸谨慎地环时一周，又传来一串舒口气后银铃般的笑声，轻快可人，而后就不见身影。溅起的水珠落在海面上，激起细密的水屑……
一切，归于平静。
小石屋简陋粗糙，一张床榻上被褥陈旧却看着干净，掉了漆的红木柜立在床尾。寒冬已至，屋里烤了碳火，偶尔传来噼噼啪啪的脆响。
黎秋轻轻地挪到窗棂处，蹲下身偷偷往里瞧。
那个低垂的侧脸有些冷硬，火光映在他英俊的轮廓上，立体得恍若神祗，修长刚劲的双眉刀裁般英挺，眉下是最令她着迷的墨色双眸，那光影中流转间，黎秋痴痴地觉得，那眸色也温润了起来。
分明是人族的男子，为何比那鲛人族的男性还要俊上三分?
他没有抬头，一双修长的大手指节分明，凑在炉火旁取暖，焦黑的碳碎被窜入小屋的冷风掀动，散落在他灰仆仆的袖口边，黎秋凝望着它们在来回飞掠后依附在男人手间。
真好，她真想化作那小小的碳屑，领会一番近他身是怎样一种感觉。
“谁?”惊觉的男声有些紧绷，带着提防与惊疑。
“唔!”黎秋猛地睁大杏眸，倏地低下身子，蹲坐在墙尾。心中懊恼，今夜真是得意忘形了，竟让他发觉了。
“何人?何人在窗外?”
黎秋已经听到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向窗口靠近，一时心跳如擂鼓，随着一步一顿的脚步紧紧揪在一块。这时候跑还来得及，可脚下就如生了根般，胶着于黑泥间动弹不得。
一面，小姑娘闭着眸子自私地想，让她见一面就好。
李意期攥握着拳头，皱眉立在窗前。他知道，那人就躲在石窗下侧。如此被窥看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一回，他分明看到披散的青丝，当是个姑娘家。
“不知阁下何事需在窗外窥视，既然来了，为何不以真容示人?”
秀气的小眉头拧在一块儿，黎秋扭着脑袋想，他一个打渔人，说起话来怎么文绉绉的，好些词儿她听不懂。
“外头真冷。”小姑娘深吸一口气，甜甜笑着站起身，弯弯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却乱了懵懂的少女春心。
这一刻，李意期的脑海，如神光骤降，火树银花。
别无二致的倾城容貌，娇憨软糯的袅袅音嗓。他浑身发颤，忽而笑了，真好，秋儿，我又梦见你了……
黎秋见那俊容顿时僵硬下来，又笑得奇异，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兜头而来的冷意夹杂着女儿家如兰的幽香，李意期霎时醒了脾，灵动美貌的女孩儿依旧活生生地立在眼前。
“秋儿?”干涩的言语带着忐忑和小心，生怕他再大声一些就冲散了眼前的幻影。
“嗯?”黎秋下意识应下，复又不明白了，“咦?你怎会知晓我的名字?”
李意期没理会她的傻问题，深邃的黑眸落在黎秋单薄的衣裳上，语气里带了宠溺和责怪：“怎的穿那么少，难怪觉得冷。”
“啊?”黎秋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方才说冷，不过随口胡诌一句罢了。她乃人鱼族人，从不畏冬冷夏热的。
见小姑娘无措地低下头，葱白的玉指纠结在一处，不安地揪扯着领口上的衣料。夜风吹来，扬起了她红绳半挽的青丝，李意期低着头看她，星辰弯月流泻的清辉密密洒在她身上。这个人，是秋儿，又不是秋儿……
很快，男人出了门，熟稔地牵起她皓白的腕子往屋里走。
黎秋又惊奇又新鲜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一深一白，干燥而滚烫，正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这是李意期的屋子第一回出现女子，而且是这样一个娇美的少女。情怯般，沉默在噼啪作响的火光中点点趟过，黎秋偶尔抬头，看到都是他眸角不同往日的温柔流连。
“还冷吗?”他从身后取来那条棉被，将女孩儿娇小的身子包裹起来。
黎秋诧异地抬头，正瞥见李意期竟然有些羞涩地转过脸，原本被海风吹得深蜜色的俊毅脸颊变了色，那一直延伸到脖颈的晕红让她心情放松了下来，女孩儿嫣然一笑，猛地抓住男人的大手。
“你还没告诉我，怎会知道我名字的呢?”
李意期感受到掌心的沁凉蹙了蹙眉，不答反问：“秋儿，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啊!”黎秋粲然一笑，“我七日前还在窗口偷瞧过……”
原本兴奋的声音缓缓消散，屋子里再次沉寂下来，她像做错事的孩童般怯然打量着男人的神色。
李意期垂眸扬了扬嘴角，掩饰着心头空落落的痛意。无妨，无妨，不记得便不记得吧，他还记得就够了。
正想着，忽而颊边一热，侧目看见黎秋挺直了身子，轻轻在他脸颊上留下一吻。
李意期大惊，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她笑得一脸愉悦，像只才偷了腥的小奶猫，得意又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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