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辉双眉紧皱:“格格诞下一名男婴。”
胤禛大喜过望,其实他私心还是希望胤祥能有个自己的儿子,女儿虽好,但一个男儿于皇室宗亲的意义更是非凡。
“只是皇上,格格生产后有血崩之状,而她……似乎一心求死。”陆辉还是把实情奉告,毕竟照此势头,黎秋格格定然难以活命。
“什么?!”胤禛双目怒睁,生生滑下两道泪来,“让朕进去瞧瞧……”
“皇上,”陆辉叫住皇帝,轻声嘱咐,“微臣虽是医者,格格若无求生之望,便是华佗再世也束手无策,您需得劝她,让格格有求生的念头,那定是还有一线生机。”
“朕知道,朕知道。”胤禛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喃喃应下。
瞒不住的,终归是瞒不住。
“秋儿,你听得见皇阿玛的话吗?”胤禛坐在床榻旁,大手紧紧握着黎秋纤细微凉的小手,“你十三叔他没死,他只是伤得有些重,不敢见你,不敢耽误你罢了。秋儿,你听见了吗!你若还想见他,就快给朕好起来,否则你这辈子也休想见胤祥一面。”
“皇上!您继续说,格格有反应了皇上!”陆辉惊喜地高喊出声。
胤禛赶忙又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这夜,黎秋的寝宫灯火通明,时而传来婴孩的啼哭与皇帝的温声呼唤……
……
“胤祥。朕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这皇位是朕从你手里夺来的,先帝的遗诏是朕亲手埋在御花园内,那日唤你前来,朕的确动了杀机,幸而,幸而,朕还存了一丝良知。”
“如今,朕又生生拆离你与秋儿,落得两人皆是命悬于崖……是朕的错……”胤禛立在黎秋床前,声音沧桑而苦涩,明黄的龙袍显得有些宽大,不知何时起,尚在壮年的天子,身形开始佝偻起来,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棂铺洒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秋儿,朕只盼着现在还不算晚,朕便成全你们罢……不过,朕又要辜负你十三叔一回了,还是告诉了你。老十三也是个傻的,你这样的性子,他便是彻底废了一条腿,你又怎会嫌弃他呢……”
经此一事,黎秋明白,不是所有的痴梦,都来得及实现,不是所有的痴言,都来得及告诉他。疚恨总要深植在离别后的心中,尽管,额娘在弥留之际告诉她,世间万物,情也好,物也罢,终成空而已。但是,她真的不想,错过那花满枝桠的昨日,又要错过今朝。
黎秋温柔地注视着怀里吸吮着手指的婴儿,窗外是她不曾见过的江南春意。所以,胤祥,我来了,带着我们孩子来了。
胤禛则是注视着他的女儿,脑海里还是她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模样,如今,竟也为人娘亲。这些年,秋儿的确长大了,一个女人在遇到她心中所属的那个男人起,就真的长大了。
黎秋微抬杏眸,双目含波:“皇阿玛你瞧什么呢?”
胤禛低低一笑:“等会儿见了你十三叔,怕是眼里再没我这个皇阿玛了罢……现下再不多瞧几眼,等回了京,再见你一面就难喽……”
虽是轻松的语气,黎秋还是听出几分伤感来。十三叔身负重伤后隐至江南修养,左腿行动不便,是以觉得他更是配不上自己,又觉他为大清做了太多,才假传死讯,想要终老于此地。她此番与皇阿玛同下江南,十三叔并未知晓,她也是打定主意,陪着他过这下半辈子的……
“皇阿玛……”黎秋眼里浮起一层水雾,“秋儿对不起您……”除了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选择了胤祥,就要放弃自己的父亲,怡亲王已死,她与十三叔此生是断断回不得紫禁城的。
“傻丫头……”胤禛叹笑着抚摸着她的发髻,“皇阿玛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可你和胤祥为皇阿玛带来的快乐足够让我回忆一辈子了……胤祥他这三十多年来过得辛苦,你要好好待他……”
皇帝抹去女儿眼角的泪水,“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哭,孩子都看着呢……”黎秋闻言低头一瞧,小家伙果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你们进京不便,皇阿玛便多下几次江南,你啊,多给胤祥添几个孩子才好,哈哈……”
黎秋羞红脸,说到孩子,她前几日才得知,怡亲王府的两个男孩儿都非胤祥所生,那几个福晋侧福晋原都未曾被他碰过,他竟瞒了自己那么久,当真是可恨可恼。
……
终于,“嗒嗒”的马车停在一户朴素的人家院前,门口守着两位轻壮男子,黎秋识得,其中一位,正是胤祥当初留在侍郎府的亲卫。
俩人见了马车上下来的两大一小,赶紧规规矩矩地行礼,苏培盛上前扶起他们,谨慎地瞧了瞧附近没什么人,这才舒了口气,低声嘱咐着什么。
胤禛与黎秋对视一眼,朝院内走去。
黎秋这才发现,这个院落竟与京郊别院别无二致,他还是念着自己的,又何苦要一人独守……
“吱呀——”
胤禛推开了木门,阳光霎时倾泻而入,床上的胤祥眯着眼看向门口,微楞后苦笑,他也料到总会有这一天,没想到那么快,“四哥……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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