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早从玄景真君那里知道了他的身世,本就怜他坎坷,虽说他手中沾了不少飞云宗的人命,但他那时神智已失,杀戮并非本意,若要怪责他,道理上就有些说不过去,口中便淡淡道:“我与此事无涉,纵你做错了事,也不是我来惩罚你。你无需多想,这里是北辰派望星峰,太元派的南光真君将你送来此处,托我拔除你体内的毒火,你安心休养便是。”
安浔虽还有不少疑惑,见她如此说,便也乖巧地不再发问。他大概是生性就极懂事的,之后一言一行都按照瑶姬的要求来,从不曾违逆。瑶姬见他这般,心中暗赞之余,因见他被体内的毒火折磨,便指点了他一些修炼法门,辅以通明幽诀,加快拔除毒火的速度。
如此忽忽过了两月,安浔和望星峰上一众人等愈发熟悉,更是和知非知云成了伙伴。只是那两个比他还要大一岁的小家伙却比他跳脱十分,因为是玄景真君的小徒儿,辈分奇高,在望星峰上招猫逗狗,人人见了都要发怵。
瑶姬拿小师弟小师妹没办法,天天拎着两个小家伙的衣领收拾烂摊子,只能让他们看看身边的榜样:“看看小浔,比你们乖多了,你们俩就不能学学他?”
“小浔比我们小呢。”
“小孩子就应该跟着大人,待在家里,对吧,师兄~”
“对呀,师妹~”
瑶姬恨得一人给了一个爆栗,安浔倒不生气,站在瑶姬身边笑得腼腆。瑶姬教训完了不省心的师弟师妹,爱操心的毛病发作,想到安浔确实有点内向,便循循善诱:“小浔也和他们一起去玩儿啊,别听他们俩胡说,小孩子就是要多跑跑多跳跳才好。”
安浔摇摇头:“我喜欢待在家里……跟着瑶姐姐。”后半句话声音虽小,瑶姬还是听见了。
她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对上这样一个乖巧的孩子,如何不多怜他几分,自此瑶姬就多了一条小尾巴,安浔果然如他说的那样,进进出出的都跟着瑶姬。难得的是他从不让瑶姬有被打搅的感觉,瑶姬欲打坐,他就捧了蒲团来,瑶姬想歇息,他主动把香炉拨燃,甚至来了客人他还能帮着端茶递水,做的竟不比侍奉瑶姬的几个童子差。
这让瑶姬感慨之余,更是心生怜惜——需知一个这样幼小的孩童能如此会察言观色,那他过去的生活自然不是无忧无虑的。
玄景真君和南光真君带着安浔离开时,曾问过飞云宗这孩子的来历。飞云宗说他父母都是门中弟子,只是父亲失踪母亲早亡,留下安浔四岁的时候做了孤儿。过了两年,洞阳元师说他走丢了,门中人也不在意,直到洞阳元师身死,才知道他被洞阳元师关在禁室里关了四年。
他被关在禁室里的时候,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洞阳元师,这般会察言观色,想必之前在飞云宗的日子也没有多好。看看比他还大一岁的知非知云,就知道心志和年龄并不总是匹配的。
瑶姬一向是个聪明人,如何看不出来安浔存了讨好她的意思,她心里实是不希望这孩子这样辛苦的,只是想到他迟早要去太元派,若让他在此有了安全感,怕他日后更加伤心,不如就此维持现状。
为加快拔除毒火的速度,安浔每天都要修炼三个时辰,待他从定中退出时已是夜晚。他夜间就安置在静室旁的厢房里,一墙之隔,方便瑶姬看顾。
洗漱之后,安浔便去睡了,瑶姬阖目修炼——到了她这样的修为境界,除非自己想,身体根本就不需睡眠。到了夜半时,瑶姬耳中忽然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啜泣,她自然立刻就察觉到了是从厢房里传过来的。
走过去一看,安浔蜷缩在被子里,因他人小,松花色的被面隆起小小的一团,显得他愈发单弱。他不知做了什么梦,竟是满面泪痕,小手紧握成拳,用的力气太大,指甲都陷进了皮肉里。
瑶姬暗自叹息一声,想将他的手掰开,没想到却被他抓住了手指,死死攥着不肯放。那幽微的啜泣声里,小男孩的声音竟有着透彻入骨的哀恸:“不要,不要走……娘……”
瑶姬站在原地,原本想把手抽出来,片刻之后坐了下来,就斜斜挨着床沿,抚着安浔的背慢慢哄他睡。
这一夜似乎很长,又好像很短,安浔的呢喃声多数含含糊糊,有时候是在说“娘不要我了”,有时候又哭着求人不要带走小白。直到天际渐白,他终于睡得安稳,瑶姬才抽出自己被攥了一夜的手,给他掖好被脚,关门离开。
知非和知云刚开始修炼没多久,还未辟谷,安浔虽然已经结丹了,但他的身体常年遭受折磨,不甚康健。瑶姬便让三个小家伙一日三餐,每天看顾他们吃饭。
早餐桌上,两个熊孩子照旧打打闹闹,安浔安静地坐在一旁扒饭,瑶姬端着茶盏,透过袅袅的的热气,看着他无声无息,坐在小厅正中,却好像蜷在角落里。
她忽然问:“小白是谁?”
安浔一惊,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红红的,咬了咬下唇,低声说:“是我养过的一只猫。”
瑶姬没有去问那只猫后来如何了,微一点头,起身去内室给玄景真君写信。
当天下午,接到飞书的玄景真君就风驰电掣地回了山,一踏上望星峰就扬声大喊:“徒儿!徒儿!”一路喊到内室,瑶姬正在看书,被他抓住肩膀直摇晃,“你在飞书上写的,是真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