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朕知之,卿不必再劝。”
“所以,圣人这是和摄政王一条道走到黑了?”晁潜百思不得其解,皇帝是不是傻了?
“可萧七也没落到什么好啊,”另一尚书道,“勋贵们这段时间上蹿下跳,不也都没如愿?”
“你们不懂,”张靖安嗤笑,“谁都没如愿,对萧七来说才是最好的,他和圣人之间就不会夹着其他人。”只是如此一来,皇帝就惹了众怒,张靖安也不由狐疑,观皇帝日常言行,不像是如此缺乏政治素养,此次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泳忽然冷笑:“是不是和萧七一条道走到黑有什么要紧,皇帝不好,那就换一个人做,我看周王就很合适。”——周王,正是萧慎的封号。
崔钧听到现在,再忍不得了,厉声喝道:“江公慎言!”
江泳笑了笑:“太傅何必当真,我不过说说玩笑话。”
只是这话是不是玩笑,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废立之事,乃是要命的大事,可这种事世家也不是没干过,既存了废立之心,众人不由都暗自琢磨起来,一个个的除了神色晦暗的崔钧,都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底众人辞去后,张靖安留了江泳下来:“江公,你方才说的话,可是当真?”他见江泳不置可否,微微一叹,“虽说圣人此番不妥,可也没到要废立的地步。”他好歹也看了小皇帝这几年,皇帝对他又一向礼遇,心里到底还有些迟疑。
江泳却道:“京中的传闻,张公可曾听说?”
张靖安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你是说……圣人好男风的传闻?莫非……”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江泳眉间掠过一丝冷意,“若圣人真与萧七有苟且关系,以萧七对世家深恶痛绝的态度,我们若是不提早打算,恐怕就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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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私底下的密谈瑶姬自然不知,宫中忙着准备皇帝的大婚事宜,一片扰攘。瑶姬对此怀抱的感情复杂至极,她与齐国公袁守安密谈了一番,袁守安再三保证:“能为圣人尽忠,小女怎会不愿?况且她入宫做了皇后,说句到家的话,于我袁家是莫大的荣耀,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这是圣人之恩。”
瑶姬看的出来他此言发自肺腑,恐怕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也都会如此认为罢,能够做皇后,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就算嫁个真正的男人,那男人也不一定会敬她爱她,还不如得荣华富贵呢。
她想自己一直以来,做人做事力求问心无愧,她自己并无任何私心,有时候对他人却缺乏理解和同理心。正如萧煜所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古人诚不欺我。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萧煜,萧煜想了想,忽然问道:“那如果一件事在甲乙眼里都是砒霜,可你不得不去做这件事,又该如何?”
瑶姬不由地便想到了上一世,那个导致她和黎铮决裂的选择:“我会自己吞下去。”
“你不适合做皇帝,瑶瑶,”萧煜笑了笑,“为君者,要仁厚、自律、勤勉,所有的这些你都做得很好,但最重要的一点,你做不到。”
“是我不够狠心吗?”她轻声说。
明知道那些牺牲是别无选择,明知道那些伤害是无可避免。在此之前,她从没有如此深刻的意识到,世间之事,总是无可奈何。权力原本就是沉重肮脏的,她坐在天底下最高的位子上,却像背负着冰冷的枷锁。
“江泳被迫因病致仕,各中缘由和沈祁有关罢。”
沈祁被下狱的罪名是外通夷狄,可瑶姬查阅文书典籍,发现当时的案情太过怪异。所有的证据都是完美无缺的,一环扣一环,滴水不漏地将沈祁钉在了通敌的耻辱柱上。
“沈祁素有酷烈之名,他出身贫寒,前五十年不过是京兆的一个小官,后来却一飞冲天,做了首相,”萧煜的声音平淡至极,“世家对他不满,勋贵也对他不满,偏偏他为了改革,手段激烈,几乎将满朝文武都得罪了。所以他下狱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只用了十天就将他定罪,罪名是通敌叛国,遂斩首,夷其族。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沈祁是被冤枉的,也包括先帝。
“但他不得不死,他不死,群起而攻之的就是整个朝廷,矛盾发展到最尖锐的时候,必须有一个人背负所有的污名,为大局牺牲。”
“所以沈祁死了。”瑶姬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飘飘渺渺,不知着落在何处。
“是啊,他死了……哪怕他什么错都没有,”萧煜的唇边,是一抹虚浮的笑,“这就是帝王,英明也好,昏聩也罢,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那之后又过了月余,钦天监总算把皇帝大婚的吉日算了出来。时间定在六月十三,其时皇室结姻,依旧遵循的是古礼,只不过包括迎亲在内,都不需要皇帝亲自前往就是了。
四月初八宫中遣使者至齐国公府提亲,展眼到了六月十三,那一天京中可谓是万人空巷。梁京中这日破天荒地解除了宵禁,并在禁城外扎上巨大的鳌山,到了黄昏之时,漫天的烟花爆竹齐齐炸响,火树银花、缤纷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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