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反倒淡然下来,她勾起唇角,回视
着上首那个堪为天下至尊的女人:“太
后既已看过了,可还满意?"
话音未落,太后的眼中骤然闪过一
丝利芒来,但那冷光很快便消逝了,她
咯咯地娇笑了起来:“孟卿真真是风
趣,罢啦,”忽而一叹,“我约莫有些
明白了,这么多年,他为何从未放下过
你。”
大概是因为这个人与他相似罢,同
样的骄傲,同样的孤勇,同样的能为了
彼此毫无畏惧、不顾一切。
这世间没有几个人知道,她与苏景
结识的发端并非苏瑚在江南为天正帝采选美人。那时候她十岁,父亲只是朝中
一个不起眼的小官,偏偏因为得罪了王
荣安惹来灭门之祸。
负责动手的是当时还为薛浩所掌的
锦衣卫,缇骑冲进了她的家,在母亲的
哭喊声中抓走了父亲,后来便是父死母
亡,她一个人孤苦伶,即将沦落到烟
花之地时,被苏瑕救了。
她记得那个人,闯进家里的那些凶
徒里,就有那个人。只是他没有动手,
冷冷地站在一旁,像是凝定的冰。
“想报仇吗?”那个人对她
说,“想的话,就跟我来。”“为什么是我?”很多年之后,她
即将被苏改名换姓送进宫中,终是忍
不住问出了这个纠缠她多年的疑惑。
男人坐在窗边,神色是一如往常的
淡漠:“因为你有野心。”
野心,野心…….那时候她不懂,直到
她一步一步,踏着无数的尸骸走到了今
天,方才明白了苏瑞的意思。
只想要复仇是仅仅不够的,唯有欲
望,才能让人走得更远。
“你大概不知道罢,锦衣卫里,有
半数的人,都如我一样。”
或是为权相所迫家破人亡,或是被阎宦相逼近乎沦丧。共同的目标,让他们对苏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反叛。
而那些死在苏骡手里的朝臣,每一个,身上的罪名都确有其实。
“很有趣罢,顶着走狗名头的缇骑,其实是朝纲败坏下的受害者。
道貌岸然的高官,双手却沾满了民脂民膏。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方一贯,王荣安不,都不是。”
她凝视着瑶姬,在那带着笑意的目光下,少女轻轻吐出了三个字:“是皇帝。”
弑君,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扳倒方一贯后,却还有之后的那场大戏。天正
帝的死亡,并非偶然,而是一个精心编
织的局。
“觉得我可怕吗?”太后看着她。
“不,”她的目光一片清朗,“你
做的很对,我想天下都会感激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首的
女人肆意狂笑了起来,她笑着笑着,那
笑声中却似有悲音,好半晌之后,她方
才停了下来,“你很有趣,孟瑶,我
想…….我有点喜欢你了。"
瑶姬有些哭笑不得:“多谢太后抬
爱,所以…….我可以回去了吗?"“不可以。"
太后笑眯眯地拒绝了她,然后就把
她关在了奉安宫,从旭阳东升一直到日
头西斜,将要天晓时,嘎吱一声,门扉
轻启,照进了清晨的第一抹光。
贺喜站在门外,歉顺地垂着眼
帘:“孟中丞,您可以出宫了。”
她沿着高高的宫墙往外走,墙垣之
上,金黄的琉璃瓦折射着初阳,那样的
璀璨夺目、美轮美奂。
但她的视线丝毫也未曾停留,离奉
天门越来越近,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
快,一步、两步、三步……..第三百三十二
步,她停了下来,门垣之下,神情淡漠的男人站在那里,忽而看到她的身影,
轻轻勾起了唇角—
“回家罢。”
“嗯。"
*
她没有去问苏璟究竟和太后做了什么交易,也没有追究那个深宫中的女人曾经对苏璟怀抱着什么样的感情,那些都不重要啊……小手与大手十指相扣,重要的,唯有你。
这一年的六月,继“御苑之变”后,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苏璟上奏辞去身上的一切官职,又一次跌破了满朝文武的眼球。
在诸人的猜测中,苏璟既然上演了这样一场惊天反转,他手握的权柄可想而知,恐怕王荣安身死后,朝中又要有一个新的“太上皇”了。苏璟却出人意表,放弃了手中的滔天权势,自愿归隐田园,实在教人不解。
便有人说,苏璟的奸佞名头其实一直都是假象,细数被他抓进诏狱的朝臣,死掉的都是罪证确凿,说他是奸佞,他可没有冤枉任何一个人。
反驳的人同样也是理直气壮,谁说苏璟没有制造冤案,范睢阳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不管市井中如何议论纷纷,苏璟的辞官已成定局,于朝政来说,这自然是好事,连李耕都捋着胡子说了一句:“苏飞卿,呵……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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