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世间,有些人注定是无人可依。
她忽然想起六岁时,院里来了一对夫妇,要挑一个健康活泼的女童。
她笨拙地站在人群最后面,拼命踮起脚尖,希望能被他们挑走。可当轮到她唱歌跳舞表演才艺时,她却只是涨红着脸,傻傻地站在那里。
她一次又一次跟好不容易盼来的领养家庭擦肩而过,大部分被她让出去的机会领养的孩子都比她小。她已经长大,知道自己的命运,不忍心她们懂事后跟她一样,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
再大一点,她已经不再抱希望,她一点点努力,一点点强大,自己给自己一个家。
可为什么来到这儿后,她却变得贪婪又懦弱,像个水蛭一般吸附在何东身上,拼命地从他那里索取着温暖。
赵珊收拾好仅有的两套换洗衣衫,踌躇着站在何东家门口。
何东端着一个黑乎乎的小罐子从厨房那头走过来,见到她停下脚步,挑高眉看着她,等她开口。
赵珊含糊了两句,只觉得鼻腔酸涩难耐,干笑了两声,找了个借口转身走了。
她把砍柴的短刀掖进腰带,背上行囊,带上弓箭,准备进山。
既然要踏踏实实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那就要踏踏实实地独立开始。
一连几日,赵珊都扎根在老鸹山中,悉心练习箭法和野外生存。
渴了饮山中泉水,饿了猎野鸡兔子烤来吃,困了头一两晚睡在树上,第三天在山路旁找到一间小木屋,便借宿在那里。
这天,她隐在灌木丛中,张弓瞄准一只正在前方不远处,竖起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嚼着叶子的小灰兔。
一箭过去,小灰兔尖叫一声,抽抽着倒在地上。
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拔下插在它身上的箭,在灌木丛上擦了擦,放入箭囊里。然后捡起小灰兔挂在身上,此时她身上已经挂上七八只野兔山鸡之类的小动物。
这几日她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般畏惧造成杀戮。
万物生长,顺应自然。
今天它们葬身于她腹中,他日死后,她的身体滋养大地长出食物供它们果腹,一报还一报,唯一需要的就是珍惜自然的馈赠,不浪费一丝一毫。
赵珊抬头望望已经逐渐偏西的乌金,擦了一把汗,回到小木屋。
小木屋的墙壁上横七竖八挂着些处理过的野兔山鸡,她暂时还不懂如何硝皮,只得将皮毛剥下来,放在外面晒干。
秋日的山风带着些许凛冽,很快将鲜肉皮毛风干。
她盘算了一下,进山已经七日,正好可以下山处理手中的皮毛和肉干,顺便买一些生活用品和弓箭。
眼下手里这张弓随着她技艺的逐渐精湛显得有些轻,她需要更重的弓。
她也想去看看芸娘,何东,还有花妞。
不辞而别后,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怪她。
她看着两只新打的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野兔,想要送给他们。
赵珊带上所有的猎物下山,去了净城,将猎物卖光后,特地拐去上次何东去过的点心铺买了一包金桔酥和几样其他点心。
金桔酥要贵一些,买来送给何东芸娘,甜果子给竹鸢,再给花妞买了一些零嘴。
赵珊拎着一大包东西,快步往何家村走去。
何东家门紧闭,她站在院门前有些近乡情怯的忧思。
许是深秋渐渐来临,院子东北角那处翠竹已经有了凋零之意,被秋风吹得黄绿的竹叶飘飘荡荡地落下来,铺在地上,竟然也薄薄地积了一层。
赵珊一咬牙,轻手轻脚地溜到何东屋子的窗户下面,把绑好的两只兔子和点心挂在窗户上。
她屏住呼吸,小心地听着里面的声响,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响动。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想要推开窗户悄悄地看上河东一眼,但又生怕惊动了他,闹得个不自在。
来回踱了几步后,赵珊还是一溜烟跑出他家院子,往花妞家去。
快要接近花妞家时,正好看到花妞在院子里咕咕地喂着小鸡。
还没等她出声招呼,花妞已经看到她,放下手中的簸箕,竖着手指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跑着拉着她躲在院墙外的大树下。
赵珊有些莫名其妙。
“大山哥哥,这几天你到哪儿去了?”花妞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哭腔,“你可知道出大事了?!”
“大事?”赵珊大惑不解。
“大山哥哥,何秀才……他被官府抓走了!”
“什么?!”赵珊一把抓住花妞的肩膀,惊诧道。
花妞抽噎了两声,“卢富贵死了,有人指认是何秀才他家叫竹鸢的丫鬟做的,官府去何秀才家里抓人,找不到竹鸢,便把何秀才给抓走了。”
“还有王法吗?!”赵珊没想到自己一去几天,竟然发生如此变故,“就算真是竹鸢姐姐杀的人,也该找竹鸢姐姐,为什么要抓何东?”
“还不是净城里新来的那个贪财县令,卢富贵家就他一根独苗,我听人说他家使了大价钱,不但要除去何秀才的秀才之名,还要砍他头给卢富贵陪葬,”花妞眨巴着泪湿的眼睛,看着赵珊,“大山哥哥,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何秀才。”
赵珊有些慌。
她刚穿过来时遇到过相同的情形,可那时是何东站出来,力挽狂澜替她洗刷了冤屈,眼下她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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