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谢如鹤问:“怎么不闭眼。”
书念捏紧被子,鼓起勇气提了个要求:“你能给我唱个歌吗?我觉得有点安静。嗯……觉得有点安静。”
谢如鹤一愣,很快就应下来:“想听什么。”
书念思考着旋律缓慢的歌,犹豫着说:“要不就《虫儿飞》……”
“好。”谢如鹤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闭着眼听。”
书念乖乖闭了眼。
随后,耳边响起了谢如鹤的歌声。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唱起儿歌来,不再像少年时期那般清润明亮,多了几分哑意。情感是温和的,宠溺的意味随着歌声飘在空气之中。
……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
这声音像是带着力量,是令她觉得极其舒适而有安全感的。书念放松下来,捏紧被子的力道渐渐放松,思绪也从明亮变为了一片漆黑。
书念的呼吸变得平缓,慢慢地坠入了梦境的深渊。
谢如鹤的歌声像是变得很远很远。
随着黑暗的拉近,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轻的像是要听不见,又像是与另一个歌声重叠在了一起。
同样的歌词,不同的调子。
那个时候,在讲台上,他们两个并列站在一起。
底下是坐得整齐的同学,那些面孔因为太久没见,显得陌生又熟悉。年轻的少男少女们,脸上挂着不带恶意的笑容,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书念觉得窘迫,下意识往侧边看。
然后,她看到了少年时期的谢如鹤。他穿着干净的校服,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完全听不到同学们的嘲笑声。
注意到她的视线,谢如鹤看了过来,眼神里似乎带着安抚,很快就收回视线,继续唱着那首调子跑光了的《虫儿飞》。
书念莫名也有了勇气。
不顾底下的嘲笑声,认真地把歌曲唱完。
画面一闪,周围的天空暗了下来。
外头响着大雨向下砸的声音,头顶的风扇转动的声音格外大,教室里也闷热的过分。晚自习,走廊总有板着脸的老师经过,旁边时不时响起女生克制着的惊叫声。
明亮的灯管,附近飞着许多一到雨天就冒出来的水蚁。
有一只飞到了书念的桌子上,她平静地拿着张纸把它扇走。坐在前面的谢如鹤注意到了她的动静,转过头来。
书念看着他,眨了眨眼:“你怕吗?”
他没说话。
书念的眼角弯起来,安抚道:“别怕,如果飞到你身上了,我就安安静静地帮你弄走,不会让你发现的。”
谢如鹤顿了顿,迟疑地点点头,而后将她袖子上的水蚁拍掉。
书念愣了下,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头。
再抬眼时,却发现谢如鹤仍看着她,眉眼像是多了几分笑意。
定格住。
在一瞬间,少年时候的她和谢如鹤都消失不见。
画面变得昏暗了起来。
突然间,书念的身旁没有别的人,自顾自地抱着书往前走。周围有像是同情般的议论声,没有人靠近她。像是怕伤害到她,又像是害怕她。
是很寂寞又绝望的感觉。
眼前是铁质的宿舍门。
书念想推开门,想躲到里面去。
还没等她有动作,就听到了舍友阮希彤的声音:“昨晚我跟书念两个人在宿舍,她真的太吓人了……突然就哭了,而且说着一些很奇怪的话,我也听不懂……”
“不是吓人啊。”另一个舍友在说,“是她被吓到了吧,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情。”
“那她去看心理医生啊!还跟我们住一起算怎么回事啊……”
“喂!别说了!让她听到了不好。”
书念立刻松开门把,转头出了宿舍楼。
然后见到了徐泽元。
他没有像从前那样主动去牵她的手,沉默着带她到学校里的咖啡厅。附近没什么人,耳边是旋律缓慢而忧郁的纯音乐。
良久,徐泽元对她说:“我觉得你最近真的太奇怪了,你是不是真的被……”
书念不想停下来,站了起来,想逃离这个地方。
她不想呆在这么压抑的地方,想回到小的时候,回到那段不论走到哪儿,身旁都有另一个人陪伴的时候。
那段阳光明媚的时光。
她出了咖啡厅,拼命往前跑,跑到了路的尽头。
然后,书念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光的最亮处,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所有的恐惧在此刻都荡然无存,书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距离越近,那个人的模样越发越的清晰。
是谢如鹤。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是在说话,可书念却一句都听不清。
书念朝他伸出手,低声道:“你在说什么。”
谢如鹤又说了一遍。
她仍然没听清。
站在她对面的谢如鹤闭上了嘴,对她伸出来的手视若无睹,沉默了半晌后,他再度重复了一遍。
这次书念听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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