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
“爹爹他,会怎么样?”
“他会死。”他的回答简短而冷酷,不带任何感情,他定定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强迫她看清所有的现实。
这个答案她早就知道,可是亲耳听到,又是一道伤害。她深深地吸气呼气,努力平复心中所有的哀痛。
“你···怎么知道杜府有难。”
“因为文家和杜家一样。”他说出“一样”的时候,杜若清的心好像停了一下,而他的脸上却好像找不出丝毫情绪,只是像一具雕塑,盯着空茫的雨幕。
“那······”
“他死了,为了救我,所以我逃出来了。”
“为什么要来救我。”
“你是我妻子。”没有含情脉脉地告白,他简短却坚定的话语让她突然上前抱住他。
他们对视着彼此,在这个冰凉的夜里,两个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人就在夜雨里紧紧依偎。
他们终于在天色未亮之时赶到江边,此时大雨方停,江面上浓雾大作,岸边只泊了艘小小的乌篷船,穿着蓑衣的船家躺在船头打盹。
“船家,能否渡我们过江。”
船家悠悠的睁眼,看了眼两人,像是认出什么,立马起身道,“两位快上船。”
小船缓缓驶离了江面,杜若清站在船尾,此时江上浓雾未去,小船越行越远,逐渐看不清江岸,看不清远处的苏州城。
突然,一支利箭刺破浓雾呼啸而来。
“小心!”身后的文宣翊闪身护住杜若清,那支箭堪堪刺在他的左肩上,利箭将肩胛骨刺穿,粘稠的鲜血不断地从伤处涌出来,“快进去。”
两人进到船篷里,文宣翊咬着牙,将箭矢一点点拔出皮肉,更多的鲜血汨汨地涌出来,杜若清忙伸手掩在他血流不止的伤口上,可是很快,鲜血就湿透她的双手,她带着哭腔开口,“怎么办,辞修哥哥,你在流血,好多好多血。”
“别哭。”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落下来,他从身上扯下几块布,递给杜若清,“清儿,快,帮我包住伤口。”
她颤抖着接过那些布条,替他包扎。
岸边,紧追而来的锦衣卫,望着江上滚滚的浓雾,站在最前面的锦衣卫的一个首领气得挥手就给了身后的分队队长人一个耳光,“你们这么多人,就能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给跑了,无能!”
那个锦衣卫队长被那一巴掌打得掀翻在地上,满脸是血,却立刻爬起来,跪在地上,“大人息怒,属下立刻叫人去追。”
“追!”首领看着江面,目光森然,咬牙切齿地说,“无论如何也要捉住杜若清,谁都不准伤她半根毫毛,那是魏大人要献给九千岁的寿礼,至于文家那个小子,生死不论。”
“是!”
☆、12
小船在江面上行了一天,文宣翊的伤口虽经过简单包扎暂时止血,但到了夜里,依旧沉沉地烧了起来。
杜若清抱着他,让他倚在自己怀里,声音颤抖地说,“辞修哥哥,求求你坚持下去,清儿只剩下你了。”
这一刻,她没有想起任何人,父亲、母亲、云叔、凝霜,包括,沈望山,她心里只有文宣翊,他的身体滚烫,她抱着她,就像抱着一团火炉。
她从衣裙上扯下几块布,浸了冷水盖在额头上,不停地给他换。
怀里的人,好像渐渐有了意识,动了动。
“辞修哥哥,你醒了吗。”她的声音里充溢着喜极而泣。
“清儿,嫁给我,你不开心,是不是。”男子声音沉沉,即使发着烧,身体虚弱,依旧温润得好听极了。
“辞修哥哥,你胡说什么,清儿从没有不开心。”
“我知道,你喜欢的那人,不是我,”他说着说着,突然咳嗽了一声,“可是,我的字也写得不错,我也能陪你下棋作画,赌书泼茶,只是可惜,在你情窦初开的那几年,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何止是不错,文宣翊的一手书法出神入化,其实是远远好于沈望山的。
文宣翊烧得糊糊涂涂,说的话也断断续续,却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情深。
“我还记得你七岁那年,刚刚绘出《思琼园》,父亲带我到杜府拜访,他指着坐在秋千上的你告诉我,那就是我未来的妻子。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当时你穿着鹅黄色的衣衫,秋千荡得很高,衣裙飞扬,眉眼间神采奕奕,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
“后来我出门求学,在外面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想买给你,可等我回来,我的清儿已经喜欢上了其他的男子。沈望山他,的确是很好,难怪你那么喜欢他。”
“可他最终还是走了,后来父亲拜访杜府,商量你我的婚事,你答应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两年又怎么样,我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未来,我一定能让你喜欢上我的······”
这些话,他平时不会说,烧着的时候,却说得停不下来。
“清儿知道,清儿都知道,辞修,你要快快好起来,清儿还没有嫁给你呢。”她紧紧地抱住他,止不住地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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