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庄主,明人不说暗话,这个月月初,你命手下人将一批货紧急转移出百里城,那批货全用雕着锦团的木箱装运,这么重要的事你总不至于不记得吧?”
暮蒙染忽而变成了哑巴。脸色登时变得惨白。
谢眸惊忙拉了拉战秋狂:“颜若峰说的就是这事?看来你爹早有安排,他来这宴席也有别有目的。”
战秋狂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早就跟你说过他是只老狐狸。不过呢,我原本以为柯岑也是只老狐狸,这么比较看来,他还是比不过百里炀。百里炀很多时候都在装傻充愣,其实他什么都懂。”
谢眸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句话没经大脑就冒了出来:“难不成你当年的那件事他也是知道始末的?”
战秋狂灰色眼瞳犹如一潭死水。
假若百里炀真的明白战秋狂是冤枉的,那他选择装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护百里夏烈。
战秋狂十八岁归家,锋芒毕露,百里炀看出他是个比百里夏烈还要难得的奇才,为避免他抢去哥哥风头,或者是避免二人有朝一日为家主之位的相斗,迫不得已逼迫战秋狂再次流离失所、游走异处。
她不太能明白这种感受,她父母在世的时候毕竟是疼爱她的。虽然不明白,心却无端的疼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这种疼痛逐渐沉去,心里却好像有道闸门被打开来,心底的暗流奔腾不息的涌出,淹没整颗心房。
战秋狂忽而笑了笑,即使笑得有些沉重:“你这是要哭出来了么?”
暗流声势回敛,她好容易佯装出一声微怒的语气:“放屁,少大言不惭。”
战秋狂从鼻间哼笑出一声,垂了垂头,重心落在左脚,他便用右脚划了划地面,低声道:“不管他打得什么主意,我早就被打成家族异类的标签,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自然,我不能左右他的意见,也不能决定他人想法,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意愿。”
他抬起头,原本沉重的灰色眼瞳瞬间闪了闪:“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做失败者也有做失败者的好,安安心心做个失败者也不错。”
谢眸笑了笑:“你并不是失败者啊。起码能这样想,就不是什么失败者。”
失败者能有一身绝世武功,所向披靡,她也愿意做这样的失败者。
想到这儿她的笑意更深了。
浓重阴沉的夜中,她的笑明媚如春,只让人觉得,此前一切阴暗的煎熬都是值得的。
柯岑做高手也好,做善人也好,都是站在顶端被追捧的英雄形象,他这一生,还从未像现在这般狼狈过。
他满头大汗,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对着暮蒙染,语调近似哀求:“先帮我解毒,先帮我解毒啊。”
暮蒙染自己都要自顾不暇,此刻只能铁青着张脸,憋不出半个字。
自然,最憋屈的还是要属暮泉,好好的婚事被搅了不说,连家底都要被人揭个干净。他突然蹦起来大吼:“你们这群混蛋,滚出纵横山庄!这里不欢迎你们,滚出去!滚!”
百里炀眼皮都没抬一下,百里夏烈也是无动于衷,只有百里冬箐,她冷冷从鼻间哼了声,不屑道:“山居剑法被你糟蹋成那副德行还有脸在这里大放厥词?纵横山庄又如何,不过是栖附于百里家百里城里苟延残喘的一只寄生虫。”
她这番话讲得毫不留情面,立刻便有些许江湖人士议论纷纷,或评说她的背景,或评说纵横山庄的历史。
百里炀并不阻拦,全当没听到一般,将目光投在暮蒙染身上。
场面突如其来的诡异,顷刻间喧闹声响成一片,紧接着人群里挑起了两句讨伐声:
“纵横山庄真与胡堃勾结?”
“你不会不知道柯岑也是胡堃的人吧?”
“怎么会?!那……那不是纵横山庄与柯岑结成一派了吗?怪不得百里炀容不得他们……”
这些声调一旦发起,就如同传染病般很快传播开来,只会越发不可收拾。
暮蒙染自然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决定在舆论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之前先下手为强。
他抱定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意,甚至还装腔作势的笑了笑:“百里家主的话我还是听不太明白……”
百里炀不愿给他废话的机会,朝着百里夏烈扬了扬手。
百里夏烈嘴角勾起个不屑的笑:“暮庄主不死心是不是?那您稍待片刻,我请贵庄的几位老朋友进来跟您见面。”
他翩然的衣角荡在空中,潇洒离去。
沈辰心里渐渐涌起股失落感,这种感觉从方才百里夏烈替谢尔挡了那一针就开始涌现,此刻已达极致。
他很久前就在想,谢尔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要怎样的男人才配得起?若是以前的沈家庄还在,他可能还不至于这般灰心丧气。
此刻看到百里夏烈,他竟连嫉妒的怒火都无法燃起,挫败感就如同一把扬沙迷了他的心智。
最理解他这番想法的自然是他的妹妹——沈月。
她却也无法为自己的哥哥做些什么,一双秋水翦瞳写满忧愁。
不过多时,百里夏烈带了数人进了庭院。
前面打头的有七八人,定睛再望去,原来那七八人是被押解进来的,每个人身后都有提了刀剑的壮汉看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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