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凝凝从百里城跑出来的时候正是一日清晨的黎明。
她从纵横山庄牵了匹马,来不及套马具,飞身跃上马背夺城而去。
这一路上她餐风露宿,风雨来了也不躲,裙子上溅满了泥渍。
她不让马儿休息。终于,这匹马再也支撑不住,跑到力竭而亡。
是,辛凝凝早已经崩溃,然而她从崩溃中又重新振作,迎向更为未知的风波里,这一切只是源于一个字:恨。
恨的力量有时甚于爱,复仇的火焰足以燃烧掉一个人所有。
辛凝凝哭了。
她边哭边抹着泪,进了片林子。
这片野林有人落草为寇,称了匪徒,躲在林子中,天然屏障就是他们的乐园。
辛凝凝进了匪窝。
她听到林子传出阵尖哨响,转眼间眼前蹦出几个布衣短衫扛着砍刀的粗莽大汉。
辛凝凝依旧穿着白色衣裙,虽然白色衣裙已分辨不出白色,遍布的满是脏兮兮的灰泥。
发髻散乱,潦倒狼狈的她,仍旧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几个悍匪狞笑着说了几句污言秽语,连刀都顾不得扛了,相继向她扑过来。
她不是不知前途叵测,只是此刻她太累太饿了,看着那几个面目猥琐的莽汉撞来,脑子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终于可以找人要些东西吃,再好好睡一觉了。
所以,当有人扯开那几个莽汉出手相救时,没转过弯来的辛凝凝甚至有些怒意,究竟哪个人坏了她想要填饱肚子的好事?!
空气中响过长剑出鞘的声音,辛凝凝闻声抬头,头顶上正斜斜飞过一柄漆黑泛着碧色的剑身,有个轻巧的身影掠空而去。
那人蓦地落地,秀美的眉头弯起,薄薄的唇角微勾,手中动作挥洒自如,两三招后那些悍匪倒了地。
“辛大小姐?”
那人仿佛很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着她,再问道:“赵仲非呢?”
辛凝凝就好像不认得什么“赵仲非”,只是瞪圆腥红的眼珠,咬住干涸发白的唇。
下唇干裂到破皮,一下就被她咬出了血来。
她像发了魔障一样恶狠狠的嘀咕:“坏我的事,滚开!”
那人怔忪的眨了眨好看修长的眼睛,从腰间解下个水囊递过去。
“你是不是渴了?”
辛凝凝一把抓过,仰头痛饮。
水洒在她的前襟上湿了一片,她并不在意。
那人又摸出了块干粮递上去。
辛凝凝眼睛冒出光芒来,饿虎扑食一般的冲上去抢来,两口塞进了嘴里。
“你为何会来这林子里?是不是还是很饿?我带你去找些吃的好不好?”
她只顾着点头,双眼闪烁着渴望的光。
处于崩溃边缘的辛凝凝脑中最后那根神经永远都似一根紧绷的弦般,若看不到仇人死去的那天,她会永远的紧绷住这根弦,不让它断掉。
精神虽然高度强烈逼迫,身子却在补充了些热量后变得放松下来,传递着想要停下的讯号,两股势力对抗着,这个时候的她已不像个正常人。
那柄漆黑的剑愈发沉重。她笑出了声来:
“黑锋剑。”
黑锋剑的主人忽而站定,垂声问:“你认出我了?”
辛凝凝笑:“柳饮雪。”
柳饮雪似乎有些惊讶:“辛大小姐,那你为何……”
“为何入林?”辛凝凝露出个明媚的笑来“因为我饿了,想找吃的。”
他在大道上看到她,开始只觉得这个侧身的背影有些眼熟,细细观察之下才发觉是她。
看到她入林,柳饮雪心中生出些不安感:这种林内常有匪类占林而居。
苍然堂一事后,他本不想再凭空生出事端来跟这位大小姐扯上什么关系。
但又不想就这样看着她羊入虎口。
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已然有些神志失常,全然不似当日那样。
在苍然堂的辛大小姐虽然刁蛮任性,却也是个少女感十足的活泼女子。
如今的她,双眼中流露出的只有贪婪与狠恶。
柳饮雪不知道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他帮朋友办了些事才从山中出来,并不清楚百里城发生的一系列大事。
辛凝凝笑得近似谄媚,娇柔的双手似柄铁钳紧紧箍住柳饮雪的肩膀,再一路划下顺到腰间。
她的手指甲里满是泥渍。
柳饮雪猛然甩开她,脸上生出股厌恶神色:“我只是带你去吃东西的。”
辛凝凝并不恼怒,依旧笑嘻嘻的贴在他的身上。
柳饮雪迅速抽身出林。
他将她扶到了自己那匹马的马背上,牵马而行。
辛凝凝招呼他:“你也上来呀。”
柳饮雪并不语。
一路上他走的飞快,她的搭话与勾引全被他抛到脑后。
一个多时辰后,路边出现一间半露天的茶馆。
辛凝凝从马上掠下,直奔而去。
她从晾开的蒸屉上抓了两个馒头边往嘴里塞着边再去要茶喝。
掌柜吓一跳,方要抬手轰走她,身后已有一只大手递上了银子。
柳饮雪又要了几枚茶叶蛋、两盘牛肉,要了两碗茶,找了门口的位置按着辛凝凝坐了下来。
他自己却抬起手招呼了卖茶的老板,走出了茶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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