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说完,还从衣袖中抽出一份奏折,双手托出。
王渊身为东阁大学士,属内阁六子之一,正一品,与其余五位阁老一样负责掌管点检题奏,票拟批答一事,这事本来是由皇帝亲自而为的,奈何老皇帝最近几年醉心于修道问药,倒无心政事,加之华盖殿大学士霍铿又善于揣度圣心,迎合圣意,老皇帝对他隔外的恩宠,便将拟批奏折一事全权放任内阁管理,他老人家也只是偶尔的过问一下。
由于这霍铿如今足足八十岁了,皇帝看在其年事已高,便没有让他参加拜月大典,故而也没有来煜王府。
“不对呀,王阁老。”站在列队之中,颇有些年纪的武英殿大学士酆习庆质问道:“同为内阁,我怎么没有见过这封奏折呢?”
王渊起身瞟了酆习庆一眼,“我没拿出来是因为您是冯大人的恩师,还不是为了让酆阁老避嫌。”
“切!”酆习庆被王渊呛了一顿,很不爽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用一种你自求多福吧的表情看向自己的门生冯友磷。
老皇帝本已因吴千蕊一事瞧冯友磷特别的不爽,现在又闹一出霸占良田、害人性命、威胁地方官员的丑事,这便让他更加的恼火,怒目看向了下首的户部尚书邱良峰,“邱大人,真有此事?”
邱良峰迈步而出,上前拱手道:“回陛下,臣派湖广清吏司调查此案,确有良田百亩被冯世原占为已有,有不少百姓闹到清吏司去了。”
“砰!”随着邱大人的一句话完,便听见冯友磷身边突然炸开一只紫砂茶杯,茶叶伴着水花溅得冯友磷一身。
在场的众人皆是心头一震,纷纷跪下不敢抬头,生怕皇帝一个不顺眼,瞧见了自己。
老皇帝如今虽然年事已高,可愤怒值还是不减当年的。
冯友磷早已吓得颤颤巍巍,脸色惨白,一边哭泣一边求饶,“陛下,是臣教子无方,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恕罪?”皇帝站起身来,大声呵斥道:“你身为一部之首,不以身作则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仗着高职去威胁知府,霸占良田,长本事了呀!难道你吃的每一口饭、每一粒米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那还不是你欺负的那些百姓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粒粒种出来的,湖广年年干旱,饿死了那么多人你不去救,你居然为了一已之私,祸害百姓,威胁忠良,简直就是可恶至极,你居然还想让朕恕你的罪,你以为先祖留下来的律法就是一堆废纸吗?”
“臣知道错了,请陛下恕罪,恕罪……” 冯友磷跪伏在地,哭泣着不停地磕头,青石板上都泌出了一丝丝血迹。
皇帝愤怒地闭上眼,对着京卫司指挥使令道:“倪容,把他拉下去,先关起来,朕再也不想看到他。”
倪容立即领命,招了两个京卫进来,将冯友磷托了出去,在临走之际,冯友磷还不忘扑到霍应楼的面前拉着他的衣袍求救般地呼喊道:“救我,救我……”
霍应楼厌恶地一把推开此人,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就当不认识此人。
皇帝余怒未去,问月楼内跪着的众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纷纷低首候命。
老皇帝铁青着脸,眯眼将在场的众人个个都扫了一遍,说好邀众臣过来赏月的,如今月没有赏到,倒被他们给给气了一顿,着实扫兴,着实扫兴。
于是皇帝一怒之下,命令在场的众臣子们回去之后将律令抄写十遍,还要字迹工整、不准涂改,隔日交给他亲自检查。
众臣子哪敢有意见,自然是个个应承着,随后皇帝又命煜王连同督察院共同审理冯友磷一案,以及他下面那些耀武扬威的虾兵蟹将们,一个都不许放过。
最后,皇帝在很不愉快的心境之下月也不赏了,饼也不吃了,愤愤地回了宫,各大臣们纷纷与煜王告辞后回了各自的府邸。
当然,一向跋扈惯了的霍应楼在临走之时还不忘明里暗里对煜王挤兑了一番,“王爷真是好手段。”说完也走了。
煜王自有一番儒雅尊贵之气,一向不与匹夫计较,故只是淡淡一笑,便目送霍应楼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问月楼内不一会儿便只剩下煜王、楚淮睿、吴千蕊三人,段珏在其父亲的权威之下不得不低头,也跟着回去了。
楚淮睿望着最后一位大臣离去之后,转身对着煜王淡淡一笑,“殿下如今要亲自审理冯友磷一案,可要装装糊涂了,此案牵扯甚广,可不单只一个冯世原,他背后的势力庞大,正所谓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殿下想将他背后那些人全部刨出来,一个因为人数太多,殿下短时间内很难做到周全,二个很有可能导致政治失衡,或是官职空缺,这是陛下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殿下只能适可而止,审到冯世原那里即可。”
“先生果然思虑周全!”煜王与楚淮睿互击一掌,以庆祝此战大攻告成。
此时,楼外突然一道紫影掠过,当从人反应过来时,彼岸已经站在了问月楼内。
“你……”煜王惊讶地指了指楼顶,“刚才你一直都在……楼顶?”
彼岸拍了拍手,走到宴席前坐下,悠然地道:“没错,更准确的来说,我在屋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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