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雪岭埋好的火药骤然炸开,雪山上的雪倾崩而下,沈佑翻身卷进一个角落里,死死捂住了心口。那里是当年王岚送给他的暖玉,也是这一辈子,王岚唯一送过他的东西。
巨大的雪崩让白城都有了震感,王岚心跳得莫名有些快了,她直起身来,赶紧冲出院子里去,寻了楚瑜道:“阿瑜,发生了什么?”
楚瑜喝着茶,愣了愣,片刻后,她慢慢道:“沈佑在雪岭引爆了火药,大概,和北狄军同归于尽了吧?”
听到这话,王岚猛地睁大了眼。片刻后,她毫不犹豫冲了出去,楚瑜只听“砰”的一声响,就听外面传来焦急的声音:“六夫人……”
王岚一路冲到雪岭,雪岭常年埋雪,她赶到时,已经经历了将近一天时间,战争已经结束了,大雪埋葬了所有人,有手臂从雪中伸出来,看上去十分可怖。
王岚踩在雪里,大声喊着沈佑的名字。
“沈佑!”
“沈佑!”
她一面喊,一面哭,整个雪岭安静得有些诡异,她在地上试图搜寻着踪迹,走到火药的引爆点,她突然看见了一片衣角。
她认出来,那是沈佑军服的颜色,他是将军,本就有不同色的军装,王岚愣了愣,随后赶忙蹲下身来,开始拼命刨着大雪。
雪冻得她满手通红,兵刃划破手指,血混杂在雪里,然后她开始看到头发,接着那个人的面容也露了出来。
他在一个独特的空间里,雪堆在他上方,他周边仿佛是一个茧子一样,将他保护在了中间。王岚不敢停,哪怕她的手上犬是血迹,她仍旧在努力挖着对方。
等到最后,她终于把他挖出来的时候,她双手一直在抖,她拖着他出来,将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走出去。
她感受到他心窝的温度,听着他薄弱的心跳。
“沈佑,”她这辈子没做过这样的活儿,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可她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这一次,你干净了。”
她沙哑着嗓音:“你睁开眼,你睁开眼睛,这一次,所有过往,我们都当他不存在了。我们好好过,只要你活过来,好不好?”
沈佑没有应答,王岚咬着牙。
那天在风雪里,背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往前走的时候,王岚终于觉得。
人这一辈子,没有什么走不过去的坎,没有什么赎不清的罪。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沈佑的捷报早一步来了楚瑜手里,北狄十万军尽数灭于雪岭,她重重舒了口气,缓了好久后,她才站起身来,平静道:“通知长公主准备,备好马车,今夜出发去华京。”
她身子开始有些重了,准备的东西也多,没了一会儿,长公主带着她的假肚子急急出现,克制不住激动道:“可是华京得救了?”
楚瑜神色平静,点头道:“如今北方已无患,秦时月以近两倍军力剿灭赵军应无大碍,我哥昨日发信于我,西宁偷袭陈国,他也只留了一部分军力在边上,正赶往华京,我与他约定好,”楚瑜神色冷峻:“三日之后,两军交汇,共取华京!”
“好!”
长公主高兴击掌,起身道:“我们启程吧!”
楚瑜应了声,两人一起入了马车。
一路上,楚瑜都有些困顿,长公主帮忙照顾着,看上去虽然是两个孕妇,但实际上只有楚瑜要令人担忧些。
两日后,楚瑜和长公主赶到了天守关,此时秦时月已经扎营在天守关上,眺望华京。
楚瑜和长公主站在城门上,看着远处华京灯火通明。
“你说,”长公主感觉风声猎猎:“他们此刻在做什么?”
“这四周都已经被围了,”楚瑜声音平淡:“除了守在这里,他们又能做什么?”
“北狄这一次倾国之力而来,”长公主叹了口气:“这一次,怕是再也没有北狄一国了吧?”
“是啊。”
楚瑜声音散在风里:“我们赢了。”
“明日入京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长公主扭头看她,有些好奇,楚瑜愣了愣,随后却是笑了:“能怎么办?”
楚瑜抬起手,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将头发挽到耳后:“将他带回来,他在身边,做什么都好。”
她没说名字,长公主却已经知道是谁,她静静看着楚瑜,目光落在楚瑜肚子上。
“那孩子呢?”
楚瑜沉默下来,长公主平静道:“我需要一个孩子,你知道。”
楚瑜还是没有说话,长公主叹了口气,她转头看着远处:“我知道,你不愿将这个孩子送进宫来。可是说句实话,为君为臣,总是不一样的。日后我若为太后,我私心里,始终还是提防着卫韫。这把刀太锋利,你明白吗?”
卫韫这样的人,有声望,有兵权,有实力。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成为所有帝王睡觉都在担忧的利刃。
卫家当年热血忠诚尚且如此,一个反了两次的卫韫,又如何让高座安枕?
“你同我说这话,”楚瑜平静看着长公主:“便不怕你当不成太后?”
“那不正好吗?”长公主笑起来:“你以为我又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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