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白,哥哥组还睡着。晏若愚家前面那点地方被圈起来成了个小院子,搭了座凉亭,晏非南在里面忙活着打豆浆。这寒冬一月,男孩子火气重,他倒真不嫌冷。
晏若愚在窗前看他忙里忙外,一共四个人的豆浆,只有一碗里没加糖。
于是坐红眼航班连夜飞兰州的小天王,开车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二人身着厚实的家居服,在亭子里说着聊着,像是有无尽的乐趣。
常望宇第一反应居然是,先把车开走,别让她看到。
等他一步步度至院子的围栏外,才终于听清她的声音,“……毕竟很少有人会像你一样,记得我喝豆浆不放糖。”
然后她对面那个男生朝外一指,晏若愚回头了。
晏非南起身,“你们聊吧。”
良久,常望宇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冷么,”晏若愚打开院门,“进来。”
像是得了某种特赦,常望宇一把扑在晏若愚身上,通红的手指死死捏住她衣服,像一整块冰疙瘩。
“若愚,好冷。”
他心里好冷。
晏若愚摸着他薄薄的羊毛衫,心道这指定是一大早开车下来的,下车怎么也不知道拿外套,“先进屋,别着凉。”
别着凉。
常望宇鼻子一酸,却固执地不愿意挪步子,手也不放,“对不起……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晏若愚听着好笑,娱乐圈拉郎是常事,何况他们关系都没定下来,陈禾先生一句玩笑,也至于他这样?
“对不起……”常望宇两只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脚底仿佛生了根,对凛冽寒风的感知力下降至负数,“你还没答应我,对不起……”
居然是在为他没忍住抱了自己而道歉。
又有点好笑,她和弟弟一起吃个早餐而已啊。
晏若愚想转身看一下晏非南,可小天王箍得太紧了。她没再动,全然不顾围栏外人来人往探寻的目光。良久,轻笑道,“要拱我晏家的白菜,竟然连晏家的门都不肯进。”
常望宇觉得自己冻出了幻觉。
但他紧接着就被晏若愚推进屋,并且直接一路推进了卧室。
常望宇想起那次在书房记录灵感,晏若愚站在窗外,风掀起那凤冠霞帔一般的帘,露出她的眉眼,像极了新婚之夜挑起盖头的一幕。
这次,竟然直接进了闺房。
常望宇一颗心跳的像胸膛里盛不下,她却面色如常,漫不经心问道,“钥匙呢。”
常望宇猛的抬头,见她没有一分戏谑之色,一时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把“钥匙”。
将信将疑地取出钥匙扣,他动作缓慢地卸了一枚下来。果然也不是普通的钥匙样子,手指粗细的环上也点缀着小片甜白瓷,周围也是被贵金属高低不平地环绕着,只是锁眼处换成了一个很小的凸起,恰能戳进锁眼里,周遭是一个艺术字,“歌”。
电光火石之间,常望宇脑海中闪过的唯一念头是,“现在这可以算戒指了吧?”
戒环也是两毫米宽,晏若愚自己的那枚还在箱子上,没能看到外圈阳刻的八个篆体小字,这时候细细看了半天,“连枝共冢……之死糜他?”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已经傻在身旁的人,“三小姐的债可不好欠。”
这誓立下了,就必须一字不差落到实处的。
“想好了?”
常望宇声音轻颤,“想好了。”
晏若愚从柜子里取下木盒,“其实我知道这戒指是活口,”她把男戒和女戒对在一起,女戒戒环与戒面的一边连接处露出一点小缝来,轻易便取下来,“机关很简单。不一定要你这枚钥匙,随便什么牙签都能开,但是,”她盯着自己的手指,轻轻把戒指推上去,然后直视常望宇,“我一直等到你来。既然是答应了你才能开的箱子,那箱子里的东西当然只有常望宇的女朋友能看,对吧。”
手指在木盒上轻轻一推,盒子开了。
晏若愚摩挲着那枚戒指,没急着看那木盒,“巧了。我喜欢填白。”
甜白瓷又称填白釉,釉色似棉白糖,故称“甜白”。“填白”是“甜白”烧造的一种工艺,与颜色无关。填白瓷是在烧造好的白瓷上再加工、再入窑多次烧制而成,在千锤百炼中给普通白瓷“填”入那么几分甜意——就像经历了百般磨难却仍然初心不改的人,在岁月打磨下,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填白,不止是填补空白,更是一种坚韧不拔的品性、知足常乐的心性,是晏若愚从老晏身上学到最难得的美好品质。
因歌结缘因舞结识,因描述甜白瓷的那句“白如凝脂,素犹积雪”而对他有深交之意,到现在,得他一句“连枝共冢,之死糜他”,晏若愚终于决定打开心里这把锁了。
常望宇看她半晌,突然问道,“你觉得,这戒面像什么意境?”
“山环水抱,”晏若愚举起手,眯着眼迎着光细细看去,“填白瓷在中间,真像结了冰的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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