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整个大脑都是空的,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只记得她在灵堂里便打定主意,遗体火化以后,骨灰先留着。总得把他放不下的那件事办了,到时候无论是她晏若愚一个人还是多了个哥哥,都算是了了老晏一桩心事,要山要水要风要干净,且随他去。
骨灰请回来,就先在门口那棵树下先埋着。接下来的两个月,晏若愚一头扎进晏桓宝贝一样的书房,小说列传、手稿笔记,他花费十年二十年斥重金不间断收集来的古籍,抄本、善本、孤本乃至竹简,她一行一列细细读过,一字一句都不曾错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与晏桓建立持久而不受时间制约的“联系”,不因任何不可抗力而转移。
这两个月里,晏若愚吃了秤砣铁了心肠一般,连舅舅的话都听不进去,扔了几十分报了某大。
说起来,晏若愚当年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后来晏桓病着,秉持“父母在不远行”的理念,她一早看中了某大。分绝对能上线,师父在附近隐居,每周都能回家看看老晏。
没成想老晏油尽灯枯的太早,舅舅叹着气跟她说,你走出去吧,留在这儿干嘛呢,到处都是回忆……你放心上你的学,你哥的事情,有我呢。
晏若愚不走。
“您别操心了。认亲当然是要我自己去认,三顾茅庐把诚意摆出来人家还不一定愿意搭理呢,我要是认不回来,我爸……”
三小姐和老晏一向是称朋友不称父子,“老爷子”“老晏”都是寻常称呼,这一句“我爸”明晃晃像把刀,端的是直接往心窝里戳。
拗不过她,随她去了。
晏若愚自己知道,她不走,认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怕,自己像只风筝,老晏抓着风筝的手一松,她就找不到根了。
怎么敢放任自己离开呢。这个地方,人没了家还在;出去了,天高海阔,就不知道会随风去哪里了。
等晏若愚好不容易将目光从老晏的书房挪出来,已是九月开学季,她好整以暇地将过往打包,云淡风轻地走出那个小小的蜗牛壳,仿佛什么都不曾经历过,从容不迫地迎来每一个真情实感或者顺口一问关心她的人,把“乐观坚强”四字刻在脸上,或者刻在心里。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一新生而已,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其实火化后舅舅就按老晏的安排让晏若愚脱了孝,但还是那句话,孝期不是礼制,是心里的一道坎。老晏安排他的,三小姐安排她的。
她的衣服“非黑即白”,行程三点一线,守孝很是仔细。
孝期禁娱禁远行,晏若愚却又是跑了一趟帝都又是去了比赛现场,甚至还传出来八卦绯闻——前者是工作,后者无稽之谈,晏若愚倒没当回事。
喔,还漏了一条。晏若愚到了兰州,安排人去白家打工,前前后后也出去聚了几次。但每次都是露个面就走,戴着白泽的羊脂玉戒,身份是掌门姑娘,性质算工作。
林林总总,晏若愚仔细地数了一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心里这点“守孝”的执念好像是因为事儿没办完。
她要是跟屈非厌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无论结果如何,从她的角度来说,丧期差不多就算结束了。
她又发了条语音给小天王,“我说真的,你哥要炒作我理解,可千万千万不能太过分哈。”
“哈,”常望宇露出一点小虎牙,他心里耍赖似的想,“我又做不了主,我这一点承诺,你当真么?”
不过晏若愚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她原本以为,明天开始事件热度下降,其他各方会着手给常望宇泼脏水,而常望寅会做好准备让每一个黑料都翻船。
然而事实是,没等到当天下午,论坛就爆了。
【来来来嗑一嗑常小天王酒店的那些事儿】
“这几天被常望宇刷屏了哈,常小天王歌好词好才华好也就算了,舞蹈也这么逆天可就说不过去了,比你颜好的人比你有实力还比你努力……不过呢,今天露珠不是来说这个的,就偶然嗑了个瓜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公道自在人心,各位捧个场乐一乐。”
“一楼视频,前方高能,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应该是拍视频的人在走动,画面上闪过一面墙,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来回颠倒,抖动剧烈。周围杂音很多,应该是在什么酒店的大厅。
“常望宇!我看见他进来了!我跟着他进来的!”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今天见不到人谁都别想我从这儿离开!让开——少碰!相机磕一下我要你赔!别以为我不敢!”
“我糙你妈——保安了不起吗牛逼吗!今天你碰我一下出去我就躺地上滚!我告你别以为老娘是吃素的!不就一破保安!虎子过来——我告诉你我们有打手!糙你祖宗少瞎几吧拽!虎子上楼!”
“老娘跟你好好说话,你们都是下苦人我也不为难你们,我就话撂这儿,我追个星我乐意没碍着你,常望宇今天走路打摆子估计是喝了酒,你让我从这儿上去我看看他住的怎么样就下来,谁也管不着对吧——狗屁职责!怎么着你们这酒店是皇宫吗我们不能进?或者身份证给你给我开个房!顾客至上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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