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鸦雀无声。
“我感谢与他的相遇,感谢他曾如父亲一般教导过我,感谢他的宽容。”常望宇眼圈有点红,他深吸一口气,“他是我十分敬重的人,我渴望终有一日成为他那样的人。所以,”常望宇足足停顿了三四秒钟,“不敢挑战维塔斯先生的高音,谨以一舞献上。”
晏若愚愣在后台。
常望宇并没有告诉他这次是双人合舞,只说让晏若愚伴舞。
他跳的会是和晏若愚一样的舞蹈吗,还是自己又编了一支?
前奏响了,该上场了。
舞者在舞台上的每一举手一投足都要与舞蹈相关,不能有任何多余的行为,会破坏整体表达。
师父就在台下,看着。
不能错。
不能错。
别想了,跳吧。
就按之前彩排的时候,师父告诉她的走位,跳完就好。
不要去看常望宇在跳什么。
不能分神。
……
维塔斯的声音出来的那一刻,晏若愚突然想起那一天早晨,她像往常一样推开病房门与老晏打招呼的时候,看到那个眼眶泛红的护士姐姐。
老晏人很好,风趣幽默,在医院里和医生护士打成一片。那一天还没到查房的时间,护士姐姐去给老晏换药的时候,看到老晏手里捏着一封信,和一张字条。
字条一点都看不出是老晏的字迹,倒像是两三岁握不住笔的孩童,歪歪扭扭,毫无劲道可言。
“若愚,太疼了,你别怪我。”
其实晏若愚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老晏到底喝了什么。不是安眠药,不是百草枯——其实舅舅跟她提过一次,但她那时候恍恍惚惚的,不记得了。
那一天晏若愚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不许哭。
让他安心走。
晏若愚一直以为她把这件事看的很开,直到维塔斯带着哭腔的歌声在巨大的体育馆里呈环绕立体式直冲耳膜的时候,悲伤从每一个毛孔进入身体,迅速在血液中流通,到达心脏最深处。
跳,放肆地跳……对上苍的祈祷,对最亲爱的父亲的怀念,对他所承受的痛苦感到的悲伤……融进每一个动作里。
动作是充满力度的,神情是悲伤而温柔的。
直到一舞结束,晏若愚才突然反应过来。她错愕地想看清台下姜祈的表情,但台上炫目的灯光让她湿漉漉的眼睛一时锁定不了目标。
台下……有点安静。
晏若愚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到底有没有出演出事故。
直到她听见常望宇对观众席喊了“谢谢”之后,才从他的声音里分辨出汗流浃背的安心。
直到了后台,常望宇才突然说,“你刚才吓死我了。”
“什么,”晏若愚心里猛的一惊,“我……”
“没有,”常望宇抢着说,“跳的很好。”就是那股疯魔的气势太要命了。
自从屈非臣提醒过常望宇,常望宇确实很注意晏若愚的情绪变化。最近明明晏若愚刚和屈非厌相认,怎么说都该是高兴到飞起来,可是这人却偏偏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的,问怎么了也不说,像有什么心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晏若愚那天发了一句“挺想你的”后,就一直有点……躲他。
之前只有常望宇被撩的份儿。常望宇偶尔调侃她一两句,别说什么害羞脸红,晏若愚通通一副“唔别闹了洗洗睡吧”的样子,根本就没打算往心里去——还会顺口撩回来。
现在则是变着法子找理由不往师父这儿走,虽然早安晚安一次不落,偶尔还提醒他多喝水少吃辣,但就是生疏起来了。
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常望宇总觉得要是告诉她两人合舞,晏若愚恐怕得坐着她白银的绿皮小火车躲到深山老林里的矿区去——虽然他们那山里好像没林子。
今天突然告诉她,加上这首歌的特殊意义,常望宇基本已经做好准备面对可能会出现的演出事故,所以全程一直密切关注晏若愚的状态……
不得不承认,师父说若愚有天分,真不是随口一吹。
晏若愚在舞蹈下的功夫可谓是同门中最少的一个,真说她的舞技巧有多高,倒也没有多高。
只是她的舞蹈动作一出来,放在哪儿都让人觉得,对,就应该在那儿。
所谓万物有灵,有的人天生就有“通灵”的能力,跳支舞便是舞动的灵气,读本书便是静默的灵气,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没有不戳到人心尖儿上的。
常望宇又下意识去摸脖子上戴的东西。
晏若愚正好看到,心里一阵酸,半真半假地说了句,“娃娃亲的信物啊?贴身戴着,也不嫌硌。”
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后悔,何必呢,使小性子给谁?以后总共见不了几面,他心思那么重,又得多想。
常望宇摸摸鼻尖,莫名其妙地回了舞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听着跟打翻了醋缸似的。
心率瞬间就上一百八了,连带着整个后半场都有点燥,高音想飙就飙,歌词想改就改,最后扛着话筒转着圈唱《不独独予》,全场大合唱和满目的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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