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王妃微微错开身子,满脸焦急的看着叶挽扶着元炯平躺在地上,伸出手用力按压着他的伤处。不由急切问道:“我、随行的女官身上带有凝血奇效的金疮药,是不是现在给炯儿用一用?”她没来得及多思考为什么儿子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受伤。或者说,身为烈王妃,被行刺的确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今夜的暴动并没有在她心里留下过于深刻的阴影。但炯儿……在他十几岁跟着他父王去边关之时,走之前还是意气风发偏偏少郎将一枚,回来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性子大变,甚至还笑眯眯的告诉他只怕以后都不能提剑保护母妃了……
夫君说他是技不如人,被人碎了腕骨,废了一身的武功,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烈王妃哭了好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求着元桢寻了神医谷的人替元炯治好了手腕,使他不至于连寻常之事都做不得。
自那以后她就常常担心自己这个小儿子再受到什么伤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元桢派了身边最得力的亲信元秋护他安危,万幸的是这十年来再没有发生过什么会让她心力交瘁的事情来。
可偏偏,她就不应该选今日莫名其妙的跑出来上香。不应该因为大雨留宿寺中的……
“炯儿,你看看母妃,要不要紧?疼不疼?”烈王妃不等叶挽回答,心焦的急切问道。
叶挽望了一眼此刻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元炯,他顺着额头滚下的水珠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疼出来的汗水,全身濡湿的模样遮盖了平日里的三分阴沉,显得有些弱气。那柄烂了的折扇仍插在腰带中间,冰凌玉骨反射着微弱的烛光,闪到了叶挽的眼睛。
如果现在就让元炯失血致死……那么光凭元煜那个蠢货,必然是没有办法对褚洄做出什么有害的事情来的。元炯不光是元桢的儿子,同样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如果元炯死在这里,势必会对元桢造成重大的打击。
她想了想,手下微微有所松动。透过糊着血液的手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肩头有血洞的人,那人一身翩翩红衣,即使被她的腕弩所伤也仿佛毫无察觉一般,仍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她手下越发的松动起来,没有了大力的按压,元炯肩头的鲜血像是不要钱一般的往外冒,染红了身下的一大片地砖。
和花无渐不一样的是,花无渐武功高强,身体强健,元炯就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要是叶挽巅峰时期只要轻轻一扭他的脖子那元炯就能即刻在自己的面前悄无声息的死去。眼下受了这样的伤,他湿漉的额发无精打采的贴着额头,脸色和嘴唇都苍白的不像话。
有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慢慢爬上叶挽的心头,她微微错开眼去不再看元炯的伤口,不经意时却对上了一双半眯着的虚弱眼睛。没有平时的道貌岸然,没有诡诈狡猾,在这个雨夜中只是显得有些狼狈的迷离。
叶挽不知怎么内心就充满了恼火,明明她只是个被抓来要挟褚洄的人质,方才那支弩箭重来的方向也顶多能将她刺伤,不会致死,为什么元炯要多此一举的替她挡下一箭?
见她神色变化莫测,元炯突然嗤嗤的轻笑起来,用几不可查的气音对叶挽道:“对,就是这样……松开手,你大抵就能离开这儿了……”一旁的烈王妃正处在极端紧张和烦躁的情绪当中,没有听见元炯的声音。
她仍以焦急的语气对其他人喊道:“快点,去把金疮药拿过来呀!”
叶挽冷着脸,猛地朝着元炯还在冒血的伤口就捅了下去,以双手的掌心死死按压着那几乎有拳头大小的可怖伤口,幽幽道:“你死了我才能走那未免也太没意思了些。况且比起另一个姓元的来,我倒是觉得你坐上世子的位子会比较妥当。”
她下手很重,元炯本来因为失血而迷糊的神经瞬间绷紧,吃痛的低嚎了一声,眉眼之间也瞬间清醒了。吓得烈王妃赶紧扑过来捧着元炯的脸问道:“怎么了炯儿,是不是很疼?再坚持一会儿,已经有人去请寺中医师了,你千万不要睡过去呀。”
元炯并没有因为叶挽残暴的动作而生气,反而扬起嘴角笑的更开心了,他丝毫没有理会因为上下起伏震动的胸腔引起伤口更加迸裂的疼痛,笑声透过大开的窗户与稀里哗啦的雨幕混为了一体。
静安寺的大夫是个剃了度僧人,在烈王府下人的催赶之下冒着大雨跑来了这边厢房,一眼看见躺在地上的元炯就道了声佛号,不用人催就上前来接手元炯的伤势。
叶挽让开了身。
有大夫在了,就没人再关注元炯是否会失血过多的问题,连忙七手八脚的将他抬到了床上。僧人解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一片白皙文弱的胸膛,还有右胸靠近肩胛处那个皮肉尽翻的伤口,样子颇为吓人。
请了大夫赶来的元灿和司马晴二人第一次看到这种可怕的场景,见之不由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烈王妃蹙眉道:“你们俩先回自己房中去吧,没什么事情不要出来了。今夜外面人多嘴杂,小心着些。”
“是,王妃。”司马晴放下手不再看床上裸了上半身的男子,乖觉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元灿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床上了无生气的男人,将关心的话咽回嘴里。虽然她和元炯不怎么对付,但怎么说元炯也是她嫡亲的二哥,看到二哥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心里也不好受。她安慰了烈王妃两句,也转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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