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洄说:“跟他们说,降了愿意继续参战的就加入我们阵营,同等对待。日后立下战功可从轻处罚叛乱之罪。不愿意参战的人统计出来,一同送回临安去。”
继续参战?苏进大惊,连忙道:“这样是不是不妥?虽然是降了,又是兄弟,但是若其中个别存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对我们余下的十万人不妥,也不公。”他们到底是生过异样心思的人,若是在战乱之际背后捅刀,倒霉的是他们十万将士们。
“无碍。”褚洄淡道:“他们争的也不过是个从龙之功,元煜必败,即便他们暗中做什么手脚想要在元煜面前立下战功又如何?跟他们说,我已经对元煜说他们五万人皆降,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就是。”
即便是他们没有背叛元煜,元煜也不可能再用他们这些“投降的叛徒”,应当如何做那些人自己心里有数。
更何况这些人里不全是想要在元煜面前立功的人,也有不少被队友携带着逼迫着不得不一起反叛的。这是个可以让他们将功补过的机会,没有人会蠢到放弃。
“是,就按大公子说的办。”苏大都尉点头应是。
“嗯,”褚洄点了点头,“这几天好好休息,注意让军医煎些姜汤,不要伤寒。”褚洄看了他们还湿漉漉的衣服说道。
西秦的深秋实在冷的很,天暗的又早,淋了雨又下了水,要是集体发热伤寒就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苏家三兄弟对视一眼,点头道:“大公子也早些休息。”
他们走出营帐,心中感慨。褚洄做的决定虽不算是绝妙,但也算是掐准了天时地利人和,将自己原本就处于劣等的行事一下子就扭转了过来。在元二公子的面前他丝毫不怯,分分处处都捏的恰到好处,甚至还猜准了元二公子的心理。
元二公子这一仗才刚开始打就已经露出了败相,他们突然有些懂了王爷的心理。换做是他们同样也会寄无限希望于这个生来就比任何人都要优秀的大儿子身上吧。
“二公子原先只有三公子这么一个对手,再怎么样胜率也有一半,现在……”苏二看了眼军帐的方向,任由大雨将自己原本就湿透的军装打的更湿了。他们心中不是没有想法,不过面前有个烈王殿下压着,他们多是想要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兵蛋子,不敢、也不能有什么想法。
“公子们的事情不要多嘴。”苏大都尉睨了他一眼,又看看瑟缩着脖子显然心已经站到褚洄那边去了的苏进,叹了口气。“我们只是元家军的都尉,管好自己就好了,明白吗?”
“是,大哥。”苏二老实的点了点头,用胳膊肘拐了拐苏三。
苏进嗫嚅道:“……是,大哥。”
因着大雨,祁罗江边的战事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传到临安去,临安仍是一片静谧又安静的气氛。
阴雨绵绵的天气像是传染一样,将临安也带的天气灰蒙蒙的阴沉。
元桢的樱花林被雨淋的焉头巴脑,远没有了原先温柔甜腻的味道,沉默着准备迎接冬季的到来。
西秦的天气变化太大,这片樱花林本没有这么好活。是元桢硬生生的大费周章,将整个烈王府的土质都给换了一遍,请了本领极佳的花匠来,废了好几年的功夫数万两银子才将这片林子给养活了,每逢春天都会扭扭捏捏害羞地开花。
元桢撑着一柄白底红花不太符合他形象的油纸伞站在樱花林下,看着光秃秃的树杈子出神。无论开花还是不开花,他总是习惯性的在这里站上一会儿,似乎能隔着这片林子,看到曾经笑语嫣然站在粉嫩樱花下的那个人。
他抬手抚向一棵树的纹路,骤然发现自己的手背上也逐渐有了这些象征着年纪的细纹,到底是年纪大了。纵然面上看上去再像是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架不住他骨子里的散发出的腐朽味道,是半截身体已经埋到了地下,活力不再的味道。
元桢心中萧然,那手还没来得及摸上树干,顿觉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
他的五脏六腑就好像是被一只手揪住了一样疼痛,让元桢几乎喘不过气来,猛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一开始元桢还只是蹙紧眉头,保持着自己腰背挺得笔直的形象。到后来竟然是咳的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扶着樱花树干的手也跟着动作的起伏颤抖着。
这突如其来的心痒肺痒持续了不过短短眨眼的时间,却让元桢像是度过了漫长的秋天一样难受。
他从小练武,即便年幼时不得宠,被送到大燕去做过几年的质子落下了病根子,也因着练武而强健的身体有所缓和。除了常年征战留下的伤疤,会因为阴天下雨的时候隐隐有些发痒疼痛,也断然没有出现过像今日这样咳嗽咳的撕心裂肺,像是要让他把一颗心都连带着一起吐出来才算完。
元桢的眉头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舒缓过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手中的油纸伞因为剧烈的咳嗽掉到了地上,锦袍的肩处连带着发丝都被微微打湿。
他袖口微抬,从自己唇边擦过,袖口连带着雨水染上了一丝鲜红。
元桢眯起眼,摆了摆手。
一条黑影从暗处闪了出来,单膝跪伏在元桢的面前:“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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