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闻当然知道以现在的条件来说叶都尉和褚大哥是对他们很不错了。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敌军的身份,还能像如此这般不顾落人口实的对他们这样友好,放任他们自由,即便他们俩可能别有目的,希望通过他们的存在引导一些舆论的风向……甚至他还听到有的朝廷军私下里窃窃私语的说要不索性投降到豫王殿下的阵营算了,反正为谁卖命也是卖,在这儿还能勉强感觉自己像是个人一般。
但是谢青闻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们可是军人,应当贯彻落实“生为军人死为军魂”那一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才是。
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都怪自己当时因为冯凭的举动惊的有些忘乎所以,忘了自己应当如何行事,眼睁睁的看着手下那帮朝廷军兵蛋子们上了桥再掉下桥。再怎么有想法也被他们硬生生的给吓没了吧。
“知道你现在在担心你父亲和谢家军,”段弘杨继续道,“你们在陇西的表现越好,朝廷对谢家军的怀疑也就越深。但是这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看着一个贴红字的兵蛋子一个没站稳,连忙冲过去将滑下梯子的小兵轻描淡写的接住了放到地上,又走回来对谢青闻说:“立场这种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至少在我老段看来是这样……朝廷现在怎么对镇西军,一旦……我是说一旦啊,一旦镇西军真的败了,在朝廷手下消亡殆尽,成为和楚家军一样的历史,那么下一个轮到的就必然是你谢家。”
“朝廷看不惯咱们这些手里捏着兵权的人,无论是姓萧还是姓谢都是一样的。你谢家军现在拼死拼活的为朝廷卖命,谁又知道明日龙椅上那位会不会一个不开心就将你们咔嚓咔嚓了?”段弘杨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回应那小兵的道谢,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深沉模样。“谢小将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站起身朝着几顶营帐的方向走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诶我说你,怎么福字儿给贴歪了?要倒着贴,倒着贴知道吗!”
看他兴高采烈的一副将这营地当成是自己家模样的样子,谢青闻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刚刚这是被招安了?
段弘杨在营地各处走了一圈,发现整个七队只有他一个人闲着没事在外头乱晃悠,其余几十个人连人影都不见一个,连叶哥和褚将军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纳闷不已。
他随手揪住了一个士兵问道:“看到我叶哥了吗?还有玉哥他们。”
“没看见。”那小兵老老实实的摇头,“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们好像就不在营地里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小段哥你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段弘杨不耐烦的猛地捶了一记他的脑壳道:“我要是知道我还用得着问你?”他自从回了全都是邵州左护军的军营就兴奋不已,每天上蹿下跳的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连睡觉都比平时睡得安稳的多,因为这儿全都是他从小到大都关系好的不行的士兵兄弟。他相信玉哥应该也是一样的,会觉得万分的亲近。
但是怎么现在好像看起来觉得亲近的就他一个人呐?玉哥去哪里了?还有叶哥和褚大哥,还有周建他们。整个七队好像就他一个人在这儿啊。
“哎哟。”那小兵无辜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道:“不过他们昨晚上离开之前看到褚将军去过甄将军的营帐,你不如去问问甄将军吧。”
段弘杨可不是什么有事喜欢憋在心里不敢豁出去找甄将军的人,他当即就风风火火的朝着甄将军的营帐冲了过去,惹得不少人瞩目。
那小兵看着段弘杨离去的高大背影,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个子结实了不少,怎么人还是那副毛毛糙糙的样子呀。”
段弘杨冲进甄将军营帐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家老爹也在其内,正坐在甄将军的床脚研究着营帐正中间的沙盘。沙盘做成了邬江附近地形的模样,现在能清晰又与时俱进的看到横跨在邬江之上的那座铁索桥已经断了,陇西与燕东像是两块被硬生生切开的点心,隔着一条邬江遥遥相望。
“爹,甄叔,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段弘杨嘟囔道,“甄叔这营帐也太素净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侄儿去给你添点红色的喜庆东西如何?”
刚说完就挨了自家老爹一巴掌。“有屁快放,给你胆子了连说都不说一声就敢冲进来?万一你甄叔一丝不挂的正在洗澡咋办?”
“就算甄叔一丝不挂怎么了?大家不都是男人么,我还能占甄叔便宜不成?”段弘杨大咧咧的顶了回去。
甄将军瞪了段飞一眼,干巴巴的把一句“我他娘的谢谢你啊”咽回肚子里去。他心想着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自己这个侄儿了,应当在他面前保持一点形象。甄将军将被子拢了拢,半靠在床头上问道:“杨儿有什么事就说吧,这么长时间了还是风风火火的没个正形儿。我刚刚还在跟你老子商议着,你与玉儿及冠已经有两年了,看看应当介绍那家的闺秀给你们认识,提前将正事儿定下来。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成何体统?”他轻咳一声,平日习惯了跟老段插科打诨,突然要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话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娶娶什么妻啊,那什么,男儿当志强,我我我和玉哥当然是要先建功立业才能娶妻生子的了。”段弘杨挠挠头,“石头哥不也是快三十了才娶的老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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